周玥
如果有一個季節會讓我想到從前,那必定是秋天;假設有一個季節會讓我淚流滿面,也許會是秋天;相信有一個季節會讓我憧憬未來,但愿也是個秋天。
一直以來,諸多詩人贊揚的季節都是春天,萬物復蘇,折柳送別,踏青,它好像是所有新生事物的孕育之際。確實,與秋日的一片蕭條相比,它的確要秀麗許多,而秀麗的世界可能又是使人可以將憂愁忘記的季節。所以,我常會聽人說道“春時要及時行樂”,陽關外的濁酒送友人,灞橋邊的儷歌送行毫不例外的都沾染了春的俏皮,就連李白即將乘船離開,汪倫踏歌送行也離不開春天,但即便如此我對春也談不上喜愛,反而秋的素颯更讓我心生歡喜。
時光如流水,不知不覺間秋天已經來臨。就好像洗完澡穿上一身新衣的功夫,它如約而至,如火的夏已悄然離開。清晨,靜靜的躺在床上,任由北風吹進我的窗,只聽聲音就已經明白風已經不是昨日的風了,它瑟瑟的,讓心不經心生感嘆—好涼個秋。
秋天是冷的,不斷吹來的陣陣寒風讓人對暖春三月充滿回味,那個季節陽光和煦,風光動人,那時候的雨水是多么滋潤、風兒是多么醉人。所有的一切都從冰雪中慢慢蘇醒了過來,爭相把繽紛的生機綻放。可是秋又悄然來臨,不帶一點痕跡,無處可尋,讓我措手不及。天空灰得仿佛剛剛經歷失戀,重重的烏云壓得天空喘不過氣來。綠葉一點一點泛黃,最后按捺不住秋的悲涼,一點一點地飄零。
傍晚時分我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一棵棵冷松,伴隨著一陣凜冽的秋風,黃葉打著旋兒從樹上飄落到樹下,鮮花斂起了笑容裝飾變成春泥,雨水拍打著樹葉發出“唰唰”的響聲。秋雨來的快去的也快,不一會烏云便散去,天氣轉晴,陽光再一次照向大地。站在窗邊,望著振翅遠飛于天際的雁,我想我仿佛置身于詩人筆下的幻境: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我想,在那水天一色的幻鏡里,我能更好地懷念過去,懷念我的家鄉。
有一個地方,我閉上雙睛都能繪出它的輪廓;有一個地方,它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我的足跡;有一個地方,它是我的土壤和養料,我的根深深嵌入它的懷抱。那是家,那是我睜開雙眼便銘記于心的天空,那是每一條大街小巷都在不停講述我的故事的城市。城中有我的父親,挽救著無辜的生命;城中有的母親,一遍一遍擦拭著落灰的茶幾;當然,城中還有姥姥包的花邊餃子,奶奶磨的醇香豆漿,耳邊揮之不去的沙家浜。
十八歲的秋天,我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帶著未知與期待走出這座小城,也帶著從出生就烙印在身上的標簽,第一次,去到另一個城市生活。走出火車站的那一刻,是一股不再熟悉的空氣包裹著我,是陌生,是迷茫,是深海的一艘小船,找不到方向,無法停靠。就是在這秋,我與親人離別,我與家鄉相隔千里。一天的忙碌過后,我總想一股腦地把在外的奇遇與家人訴說,但拿起電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夜漸漸深了,風卻還不知疲憊的吹著,把窗戶搖的“擦擦”作響,一陣狂風吹過,卷起落葉無數,行人都不自覺地把脖子往圍脖里縮了縮。是秋沒錯了,拾起飄進屋里的一片紅葉,心血來潮將它夾到厚厚的書中,我愛的秋還是需要一些儀式感吧。
不知何時開始,我愛上了這悲涼的秋,一發不可收拾。仿佛這秋風能載我回到家鄉,回到親人身邊,哪怕只是幾句簡單的問候,哪怕只是病房門前的幾眼偷望,從沒想過,原來那個永遠不知滿足不知成長為何物的小女孩,如今也變成了鄉愁的代言人。
不知何時開始,我愛上了這悲涼的秋,一發不可收拾。盼秋,誠然成了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當秋到來時,我放肆地一遍一遍走在這獨屬于秋天的小路上,任由記憶泛濫;當秋天悄然離去時,也將我珍貴的回憶一并帶走。
秋天的含義是愁嗎?很多人這樣問過我。那我可以告訴你:不是的。憂愁和季節無關,和秋天無關,它只和你的內心有關。的確,我很喜歡秋天。秋天的天空格外藍,藍的透明。秋天的天格外高,高的深遠而富有內涵,秋天的陽光格外燦爛,黃的,綠的、紅的葉子,都在陽光里閃爍七彩的光。我很喜歡秋天的陽光,透過大大的玻璃窗灑進來,斑駁一地,收拾收拾厭倦的情緒,練習著怎樣應對落山的太陽,依舊微笑著。棉布衫上有太陽的味道,總是像剛剛洗好晾干時一樣,清清爽爽的,仿佛是一種親切,飄浮,涌動。
我收回了落在天邊的目光,秋天的懷念就此結束,我拂去滑落眼眶的幾滴清淚,日子還是要過的,我也盼著秋天慢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