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實習文字編輯:黃也 口述:馬遠
尤內斯庫有一句話說“人生是荒誕不經的”,但生活總有一些境遇讓你覺得荒誕。比如扔骰子,扔完骰子的結果就很奇妙,有某種荒誕感。其實很多的荒誕派作家本身非常積極,即便是加繆和貝克特等,他們雖然站在虛無主義的角度,但他們非常得積極,他們寫荒誕的戲劇,在我看來,是希望大家去正視這些問題,并且不要將人類文明引向毀滅。
我最喜歡的主題應該是《西西弗斯的神話》,西西弗斯突出的主題就在于人和人無法溝通,但我們要溝通;上帝可能不會來,但是我們要去等待。即便無意義,我們還是要窮其一生去做這件事情。所有荒誕派中的人都有一個很主動的選擇,而這個選擇也就是西西弗斯的自由,有選擇空間的自由就是西西弗斯的勝利,這個在哲學上是稱之為勝利的,而且這個勝利讓懲罰西西弗斯的人快感變得沒有了。
在我第一次排《新房客》的時候我就覺得人的物質在進步,我們在不斷通過物質去填滿我們的私人空間。在臺灣演出的時候,高雄的觀眾看完之后說好像是去逛超市,不斷地買,不斷地防止過期,繼續填滿冰箱。也有的觀眾覺得像自己失戀關在家里走不出來的時候。等到我15年有機會復排這個戲的時候,我改變了一個態度。隨著這兩三年的經歷,我發現尋找一個可以讓自己完全獨處的空間是一種奢侈。其實像房客那樣追求獨立的私密的空間是不可能的,“想要不被打擾”和“讓我們溝通”這兩個我覺得都得并存,并存之后我認為再去做出選擇,而這個選擇就是荒誕派戲劇中勝利的東西。
就像《等待戈多》我們看到了等待,但其實還要看到另外一個人就是不來,不到場。一個被描繪了但就是不出現的人。這個人很重要,我們的等待也很重要。我們不僅要看無意義的等待還要看那個不知道為什么的缺席。所以我覺得荒誕派其實往往有種對立,叫“我們努力溝通卻溝通不了”,還有“我們就是選擇不溝通”,這兩者是并存的,這種并存狀態下的焦慮感,是所有作家面臨的問題產生的焦慮感,而在焦慮感之后,我覺得他們的主題就是西西弗斯的部分。在類似這樣的二元的關系中就會發現荒誕派戲劇中內在沖突的精妙感,它不是簡單的原來的戲劇性的人和人、事件和事件、復仇、生或死的那種沖突。
CHICX馬遠
CHIC:生活中有哪些事情覺得最荒誕?
馬遠:到了我現在這個時候很少用最什么什么,荒誕也沒有比較級。就高中的時候,我們班當時有投影儀有電腦。所以每天放學到晚自習之間的兩個小時,我都會拿著硬盤去放電影,放《大逃殺》、《古墓麗影》之類的一些奇奇怪怪的電影。慢慢的很多人都知道這個事情,就有各種人來我們班看電影,不是一個班的但都聚在一起,我就成了電影放映員。后來老師知道了這個事情,就批評我,事情算是被制止了?;恼Q點在于有一天,我們全校都在集體觀摩一個電影,但就是有一個班的服務器連不上,這個時候那個班里的人就來我們班找老師讓我幫忙,然后老師就讓我去放電影。關鍵就在前兩天老師還批評我說不許在教室放電影,后面就突然讓我去放電影。然后我就拿著硬盤走到對方教室,放電影。就這個事情還蠻荒誕的。
CHIC:在眾多的荒誕派戲劇作品中哪個作品讓你感受最深?
馬遠:我自己的《殺人旅社》就感受蠻深的,構建了一個迷宮,但沒有完成。劇里三個殺手都接到同一個任務殺掉一個叫pony的人,但pony一直沒有來,三個人就殺掉了彼此,而且雇用他們的人還跑過來告訴他們,pony死了,他們干得很棒。這就很荒誕。但是比較知名的作品應該是尤內斯庫的《國王正在死亡》,他身邊的人告訴國王你不會死,而有人卻提醒國王你要死,國王就在那個中間狀態,兩股對立而不同步統一的狀態,制造中間這個國王的焦慮,制造了人對生存現狀的某種焦慮,就很妙。
CHIC:怎么看愛德華·阿爾比的“哪家戲劇是荒誕派?”這樣的評論?
馬遠:就我看個人的看法,劇作家是不會把自己的作品定義為荒誕派的,那個時代就像有一個流行,有一小撮作家在那個時期寫了一些不一樣的戲,然后艾斯林就把那個作品歸類為荒誕了。但對作家自己的概念來說,他只是認為自己在寫一部喜劇、一部現實主義劇或非現實主義劇、或者有悲劇感的喜劇。不過這一點我也是存疑的。
CHIC:以導演身份而言,排荒誕派戲劇作品最大的難度是什么?
馬遠:第一個難度就是能不能把荒誕派戲劇排得不無聊,能不能和劇本對上話,能不能把劇作呈現出來。還有一個難度就是能否面對演員跟你共同工作劇本時候的挑戰,有時候演員對荒誕派戲劇不知道如何下手,會拿出很多理論或者想法來和導演溝通,這個時候導演對于荒誕派戲劇表演方式的引導就變得非常重要。
CHIC:您認為一出以“時間地圖”為主題的荒誕劇可以有哪些畫面?
馬遠:行李箱、膨脹的尸體、不斷出現的家具、椅子、犀牛還有王冠、男人女人。
馬遠
戲劇導演
代表作《新房客》《渣男啟示錄》《黃手帕》《殺人旅店》《作家在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