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汝
幻想,讀書,種花,泡茶,偶爾愛摸摸狗的養生年輕人。渴望跨越遠山滄海,穿過茫茫人群,見過世間百態。
窗外灰蒙蒙一片,光禿禿的枝椏上也蒙上暗灰色,幾只飛鳥撲棱翅膀鉆入濃厚的霧霾里。數學老師正講二次求導的關鍵步驟,這并非我的強項。望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學符號,心里一陣煩躁,挫敗感也鬼鬼祟祟地冒出來,高考啊高考!
下了課,宇洋就過來了,她大大咧咧地坐在前桌的椅子上,探頭瞧我本子上解不出答案的題,笑瞇瞇道:“小徐,元旦聯歡會咱倆表演節目唄。”
是啊,新的一年快來了,高考也將來臨,哪里有時間去做這些事情。我揉揉酸痛的眼睛,懊惱道:“不了,題都做不完。”
“詩朗誦,不耽誤時間的。”宇洋沖我眨眨眼,親昵地搖了搖我的胳膊,“我給你講題,答應我嘛。”她抓起紙筆,一陣沙沙聲之后,答案赫然出現。她像一個牧羊人,任何桀驁的數學題在她手上都變成了溫馴的小羊。
宇洋選了現代詩《如果沒有李白》,小詩被她抄在稿紙上,字體飄逸靈動,詩仙李白躍然紙上。記憶輾轉回到兩年前學校舉辦的詩詞大會上,我和宇洋的相識正是源于李白。
初秋的傍晚,悶熱的多功能廳擠滿觀看詩詞大會的同學,臺上的角逐進入白熱化階段,主持人拿起題卡念道:“李白的《清平樂畫堂晨起》中描繪神仙揉碎云彩化為雪花的詩句是?”臺上的兩個選手陷入沉默,臺下一陣騷動。那時我迷戀李白“事了拂衣去”的俠氣,輕聲答道:“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云揉碎。”幾乎同時,身旁的宇洋悠悠然念出這句詩,我們回過頭望著對方,相視一笑。這一切都在高三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乏味的政治書和復雜的函數導數題。
晚上我們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對朗誦的稿子,我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小徐,該你啦。”宇洋戳戳我,我愣了愣,勉強接住:“幸甚至哉,我們的歷史有一個李白。”一遍稿子對完,宇洋側頭看著我:“今天怎么不在狀態啊?”我的心底風起云涌,貧乏的數學成績,將至的高考還有六月的分別,這些話兜兜轉轉,到嘴邊卻成了淡淡一句:“導數太難了。”宇洋哈哈大笑,從書包里掏出一個本子,塞進我懷里:“導數秘籍!”她到了站,風一樣地離開了。我回頭望去,她站在路燈下向我招手,昏黃的燈光鋪滿一地碎金。
元旦那天難得是個好天氣。我們的朗誦很是簡單,合著音樂張口即來,皆是熟悉的詞句。“你是謫仙人,你是明月魂”……
我猛然落淚,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與命運和歷史融為一體,與時間相通,李白從他的時代大笑著朝我走來,他也有過憂愁與顧慮,有過快樂與不羈,如同我們今日。臺下掌聲響起,舉目望去,窗外滿是澄澈的湛藍。
又是秋天,我漫步在中學附近,我和宇洋常去吃飯的那片街區已被夷為平地,不久后高樓將拔地而起。身旁經過兩個穿著我們學校校服的學生,我偷聽到他們的對話。
“今天數學怎么樣啊?”
“還可以吧,導數題還挺簡單的。”
我不禁莞爾,一時間秋風乍起,天高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