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樹霞

在醫(yī)生和護士一聲聲“好肥呀”的驚呼聲中,體重9斤4兩的你終于出生了。
聽到你的第一聲啼哭,我不管醫(yī)生“不要亂動,一動腸子就往外竄”的勸阻,努力轉(zhuǎn)頭想看看你的小模樣:你睜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怯怯地、小心翼翼地看著這個世界。
懷你的日子真稱不上美好。我開始頻繁地去醫(yī)院做孕檢,早起排一天隊卻往往只能檢查一兩項。我原本興趣廣泛,自得其樂,懷孕后卻抱不住吉他,無法伏案繪畫,看幾頁書都昏昏欲睡,日子索然無味。為了給你提供足夠的營養(yǎng),我不再控制飲食,體重達到我的人生巔峰—180斤。我每天穿著丑丑的肥大衣服,素面朝天,甚至剪去了及腰長發(fā)。你的個頭大,幾乎撐破我的肚皮,走在路上別人都以為我懷的是雙胞胎。也因為這樣,我只要躺著就會喘不過氣,常常徹夜難眠,翻個身都要你爸爸幫忙。
最驚險的是,懷孕7個月時,咱家租住的樓房突然失火了。那真是驚魂之夜,當(dāng)時,你爸爸聽見樓下很吵,跑到陽臺一開窗,黑煙瞬間涌滿屋子,然后就聽見有人喊:“失火了,失火了!”
大家都慌慌張張地往外跑,只有我淡定地拿著鑰匙,在你爸的攙扶下穩(wěn)穩(wěn)地往外走,仿佛只是出門取個快遞一般尋常。大概所有的準(zhǔn)媽媽在遇到意外時,都會下意識地讓自己保持冷靜,唯恐驚嚇到腹中的寶寶。我出來時只穿著薄秋衣秋褲,好心的阿姨給我拿來厚的棉外套,讓我倍感溫暖。
在那場大火中,家里的陽臺玻璃全炸了,連衣柜里面都是黑灰。由于大火從一樓一直燒到頂樓,空調(diào)全燒壞了,墻壁也被熏得觸目驚心。寒冷的冬夜,我在人群里眼睜睜地看著火勢一層一層往上蔓延,一輛消防車沒撲滅又來一輛,我下意識地護著肚子,就怕你有什么異常。我堅信你沒有被嚇到,因為我連一點點異樣胎動都沒感覺到,也許你當(dāng)時正在我肚子里呼呼大睡呢。
被大火吞噬的房子需要重新裝修,我和你爸每天往返于賓館和家里。吃不到有營養(yǎng)的飯菜,屋里到處充斥著黑灰和焦味,一撥一撥人來,一撥一撥裝修。一天,我突然情緒崩潰,抱著你爸號啕大哭!也說不清是為什么,也許是沒有家的那種不安全感啃噬著我的神經(jīng);也許是感覺特別對不起你,沒有讓你擁有一個安穩(wěn)的環(huán)境和美好的心情。
去醫(yī)院生產(chǎn)那天,我還穿著厚外套;抱著你出院時,滿街都是穿超短裙的姑娘,感覺像隔了一個世紀那么久。家里的月季冒了兩個花骨朵,長壽花開了滿盆,紫吊蘭也躥得像竹子,有著明晃晃的新意。
懷孕時的那些艱難已經(jīng)漸漸淡忘,我更懷念你在我肚子里活潑踢動的感覺,因為那種幸福的滋味,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以至于現(xiàn)在肚子咕嚕咕嚕時,還有種胎動的錯覺,讓我恍惚好久,那真的是蝴蝶飛過的溫柔。
我的小王子,媽媽等著你長大,等待你從拖著玩具小車、抱著熊寶寶的萌萌模樣,長成背著書包、自在如風(fēng)的翩翩少年。就像歌里唱的那樣,手一揮就再見,嘴一翹就笑,腳一動就踏前。雖然你出生后,我在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了活動的自由,那些出去走走見識風(fēng)土人情的夢又要擱淺了,但仍感謝上蒼,讓你來到媽媽的身邊。
媽媽愿你永遠不懂情歌中的痛,以及世間復(fù)雜種種。走來又走開的時光啊,請你溫柔對待我的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