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F背景下大學生英語詞重音錯位問題及分析
——以中外合作辦學班學生為例

王晶晶 劉 平

引言

在全球化背景下，英語在全球貿易、國際事務和文化交流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為不同語言背景的使用者所使用，一方面逐步奠定了英語作為通用語（English as Lingua Franca，簡稱 ELF）的地位，另一方面導致具有不同語言特征的英語變體的出現。詹金斯（Jenkins，2000/2007）提出了通用語內核的概念（Lingua Franca Core），羅列出了英語作為通用語在交流中具備可理解性的重要語音特征，但將詞重音置于內核之外。多爾（Dauer，2005）和麥克羅克林（McCrocklin，2012）對這一觀點提出反對意見。近年，劉易斯和德特丁（Lewis&Deterding，2018）發現單詞重音確實導致通用語的可理解性喪失。而對于中國一般水平英語學習者，詞重音成為了沒有必要的、不切實際的語音學習目標。

一、重音與可理解性

菲爾德（Field，2005）表明，并非所有的單詞重音錯誤對NS和NNS聽眾都有類似的影響。對于NS聽眾來說，重音右移而不是左移使得識別受損，這種結果反映在重音轉移條件下而元音質量沒有變化。NNS聽眾表現出與NS相同的模式。理查德（Richards，2016）提出向右位移的錯誤比向左的重音錯誤更嚴重，改變元音質量的重音錯誤比沒有改變元音質量的重音錯誤更嚴重，多個元音質量錯誤比一個錯誤更嚴重。理查德發現，重音位置和元音質量上的這些錯誤對NS和NNS的聽者都有類似的影響。

漢語中，聲調會對每個音節產生影響，對詞語辨義起重要作用，而英語中重音是語音結構的一部分，是話語節奏的基礎，也有語義辨別的作用。音節間分層級的強度關系才是重音的實質。單詞中重讀音節和非重讀音節一起構成音步，音步與音步之間強弱交錯，形成韻律（Carlos Gussenhoven&Haike Jacobs 2011）。班薩爾（Bansal，1976）發現導致印度英語學習者的言語不能被理解的最重要原因是重音錯誤。對于中國英語學習者而言，重音位移也是造成話語理解的交流障礙。如果說話者單詞發音的重音模式與聽話者預期一致，聽話者就可以更快速、更準確地識別出。相反，用不正確的重音模式說出的單詞不會被很快識別出來，它們的可理解度（intelligibility／comprehensibility）較小，會被聽成不同的真實單詞（可理解性部分喪失），或者完全不能被理解（可理解性完全喪失）。因此，重音錯誤的詞語會以多種方式帶來可理解性上的問題。例如，HIStory有時被讀作hiSTORY，經常被英國聽眾感知成his story；EUrope有時被讀成EuROPE，就會被感知成 your rope；eleMENtory有時被讀作Elementory，就會被誤解成a lemon tree。

二、重音產出和感知中的位移現象

國內學者發現中國非英語專業大學生普遍存在重音位移的現象，其中多音節詞的重音位移最為常見。重音錯誤過多，主要原因是學習者不了解詞的重音規律，而且英語詞匯構成的復雜性和重音位置的自由性也增加了英語學習者對其感知的難度。

在以鹽城工學院國際合作辦學班級學生為被試的一項詞匯重讀音節位置的測試中，2018級大學一年級學生為第一組被試，要求選出每個單詞的重讀音節位置，選擇項的個數由每個單詞的音節總數決定。以photographer為例，為四音節詞，設置四個選項：A.S1 B.S2 C.S3 D.S4，供被試選擇（S1代表重讀音節為第一個音節）。測試包含17個單詞，詞匯難度為大學英語四級，涉及名詞、動詞、形容詞三類詞性。提交的135份答卷中，重讀音節位置平均正確率僅為47.28%，同樣的測試在“3＋1合作辦學項目”海外留學一年的第二組被試（13人）中進行，正確率為61.08%。一方面說明被試重音問題存在的普遍性，另一方面說明增強英語韻律感知的緊迫性。

第一組被試對四音節詞photographer，America和illuminate的重音位置的界定最為模糊，如表1所示，正確率分別為26.32%，34.59%，35.34%，大多數被試對重讀音節位置的選擇分別為S3，S1，S3。相比之下，第二組被試正確率略高（見表2），分別為46.15%，46.15%，30.77%。

表1：第一組被試部分單詞重讀音節位置分布（n＝135，w＝17）

表2：第二組被試部分單詞重讀音節位置分布（n＝13，w＝17）

phoTOgrapher，PHOtograph，photographic 這三個詞看似詞形相似，重音位置卻大相徑庭，足可見英語作為自由重音語言（variable-stress language/free stress language）的特點。從構詞法上看，photographer是在photograph的基礎上加了后綴er，音節內部卻發生了分裂重組，除音節數增加外，最后一個音節構成類型從CCVC變成了CV，但其中還是有規律可循的。當-graphy（或grapher）作為后綴時，它會改變詞干photo的重讀音節，落在后綴前的一個音節上，如 autobiOgraphy，autobiOgragher；geOgraphy，geOgrapher；crypTOgraphy，rypTOgrapher等。具備此特征的后綴還有 -ial，-ic，-ion，-ious，-ty，-ive等。

America一詞出錯率高，并不能說明大多數被試不知曉這個詞的發音，其發生錯位的原因之一可能是被試不熟悉音節結構類型而造成音節切分困難。英語中一個音節至少由一個音位或音素組成，如 V（V）類型的詞有 a，ah，I，更多的是由兩個以上的音位構成。America的打頭元音字母A實為一個音節，重音落在相鄰的me音節上。

四音節詞illuminate，第一組被試對其重音位置的判斷偏右，第二組被試對其重音位置判斷偏左，對于此現象可能的解釋是大部分被試不認識illuminate，動詞 illumine同 illuminate，illumine 為三音節詞，詞性為動詞。這種情況下，如果最后一個音節包含一個短元音，且輔音不超過一個，那么最后一個音節不重讀，重音就落在前面一個音節上（即倒數第二個），應讀作ilLUmine。高歌、秦洪武（2012）通過語音實驗證實了漢語詞匯發音“后重”的母語經驗對國內英語學習者重音模式的影響。分析稱HOSpital重音右移發成hosPITAL，INTEResting重音右移發成interESTing，前者受到了漢語對應詞“醫院”（yī yuàn）的重音和聲調的影響，后者受到了漢語對應詞“有趣”（yǒu qù）的聲調的影響。對于此處錯位現象的另一種解釋是，illuminate 的漢語意思為“照亮”（zhào liàng），被試若對英語四音節詞重音分布規律掌握不佳，判斷時就會傾向于“借用”母語對應詞的重音模式，從而造成重音位置的偏移。但一般情況下，英語四音節單詞的重音位置在倒數第三個音節上。

在重音感知實驗中，45名被試要求在語音室戴上耳機逐一聽取30個單詞的讀音之后，對重讀音節的位置作出選擇，音頻播放兩遍。其中，四音節詞6個，三音節詞13個，雙音節詞10個，單音節詞1個。四類詞平均正確率分別為56%，66%，72%，84%，重音位置平均正確率為66.6%。從圖1和圖2可以看出三音節詞和雙音節詞重音位置選擇的人數分布。若被試對重音位置分布的原則有所認識，理論和實踐相結合，其判斷的準確率就會大大提高。

圖1：三音節詞感知重音位移分布（n＝45）

圖2：雙音節詞感知重音位移分布（n＝45）

三、影響詞重音位置的因素

單詞的重音以音節為單位，是構成單詞的必要組成部分。重音固定不變，重音的位置變動就會導致詞義的喪失或詞義、詞性的改變。先前的研究發現了影響二語學習者分配重讀音節的因素，伯格（Berg，1999）認為英語詞重音受單詞的長度、詞性、詞源和詞綴類型的影響。蓋恩和克拉克等（Guion&Clark，et al.2003）總結為詞性、音節結構和音系相似性三個影響因素。川越（Kawagoe，2003）研究了音節重量對重音位置的作用，近藤（Kondo，2009）提出元音音質對重音習得的影響。羅奇（Roach，2009）把英語單詞的重音位置歸納為四個參數，即詞的形態學、語法范疇、音節的數量和音節的音系結構。本文將從音系結構、音節重量、最小對立體和重音模式、詞綴類型四個方面探析詞重音位置的變動。

（一）音系結構

單詞由音節構成，每個音節都包含一個音節核（nucleus）。音節核就是元音，但不一定都包含音節首（onset）和音節尾（coda）。音節首由元音前的輔音構成，音節尾由元音后的輔音構成，有的音節音節首、音節核和音節尾都具備。音節首（即節首輔音叢）最多可以有三個輔音，音節尾（即節尾輔音叢）最多可以有四個輔音，用公式表示為（（（C）C）C）V（C（C（C（C）））），其中C 代表輔音，V代表元音。英語中除/?/以外，任何其他輔音均可出現在韻核前的音首中（張吉生 1996）。

（二）音節重量

輕重音節的劃分和音節的內部結構相關。在現代音系理論中，音節由音節首和音節韻（rhyme）組成，音節韻又由音節核和音節尾組成。音節核在音節中是必不可少的，而音節首和音節尾（輔音叢）則是可有可無的。音節重量（syllable weight）用莫拉（mora）來表達，是用來計算音節重量的基本單位。一般而言，音節首無重量，莫拉為零；音節核中若含有一個短元音，就用一個莫拉表達；長元音或雙元音占兩個莫拉；元音后的輔音也用一個莫拉表達。最常見的重音類型為音節樹，如圖3所示的b和c，它們都有兩個莫拉。從廣義上講，弱音節有一個莫拉，重音節有兩個莫拉。弱音節沒有音節尾，有一個短元音作為音節核。重音節在音節核或音節韻上有分支，如圖4所示。

圖3：弱音節和重音節結構

音節的結構決定了音節的強弱或音節重量層面的輕重。例如，reduce第一個音節是re，本身就是一個弱音節，因為它沒有音節尾，所以只有一個莫拉，而duce為強音節，它包含一個長元音/u：/及一個音節尾/s/，有兩個莫拉，因此重音放在了強音節上。學會區分弱重音節并不足以幫助學習者準確判定重讀音節的位置。如dialect有兩個重音節，第一個重音節是 dia[da?]，屬于 CVV（consonant＋diphthong），第二個重音節為lect[lekt]，屬于CVCC（consonant vowel consonant cluster）；重音只能放一個音節，此時就要考慮單詞的詞性，即dialect是名詞，重音一般落在第一音節上。凱利和博克（Kelly&Bock，1988）發現94%的名詞重音落在第一音節上，僅31%的動詞落上第一個音節上。

圖4：重音節結構實例

羅奇（2009）認為強音節結構可編組成CV（Consonant＋ long vowel），CVV （Consonant＋diphthong），CVC（Consonant＋Vowel＋Consonant）及 CVCC （Consonant＋Vowel＋ Consonant Cluster）。弱音節結構為 CV（Consonant＋short vowel）及 C?C（Consonant＋Schwa ＋ Consonant）。有相似音節結構而某個音節元音長度不一樣的單詞，相對來說，含有長元音的音節會被重讀；有相似音節結構而音節尾的輔音數量有差異的，相對來說，音節尾輔音多的末音節會被重讀。因此，依據元音的音長可以預測音節模式的重音位置。例如，CVVCVCC型音節結構和CVCVCC型音節結構相比，重讀音節更有可能落在前者的首音節上。同樣，CVCVC型重讀音節落在首音節的可能性比CVCVVC型更大。依據末音節的輔音數量也可以預測重音位置，如CVCVC型重讀音節落在首音節的情況比CVCVCC型更多。鑒于重音位置上長元音比音節尾更有影響力，能推斷出CVCVCC型的情況比CVCVVC型多。

（三）最小對立體和重音模式

音節和構成音節的音素的發音受重音模式的影響。英語中有基于重音的最小對立體，在音段音位完全一致的情況下，依據重音位置的變化來區分，如 INsight/inCITE，REcord/reCORD。有很多雙音節的詞，它們的重音模式決定了詞性，以此來判斷是動詞還是名詞。例如，contrast讀作CONtrast，是“揚抑格”（trochaic）重音模式，則為名詞；讀作 conTRAST，為“抑揚格”（iambic）重音模式，則為動詞。此外，重音的改變有時會影響單詞音節內元音音素的音質。元音字母O在CONtrast中讀作 /?/，是一個完全實現的元音（full vowel），而在conTRAST中讀作 /?/，音質弱化為中性元音（reduced vowel）。這些音段特征一樣的重音最小對立體數量大約有100個，且大多數為雙音節詞。

除了以上情況，雙音節詞的重音經常遵循以下模式：對于雙音節動詞和形容詞，如果末音節具有長元音、雙元音或至少兩個輔音結尾，則重音落在最后一個音節上；如果最后一個音節沒有上述特性，倒數第二個音節會被重讀，如reCEIVE，atTRACT，apPLY 和 Open，ENvy，Even。但也有例外，末音節包含雙元音/?u/的動詞如FOllow，Borrow等，末音節不重讀。雙音節的名詞，末音節包含短元音，首音節重讀；末音節包含長元音或雙元音，末音節重讀。

（四）詞綴類型

詞綴尤其后綴依據對重音位置產生的作用分為三類：自帶重音類，不影響重音位置類和改變詞干重音類。一般情況下，自帶重音的后綴如-ain（reMAIN，enterTAIN），-ee （refuGEE，employEE），-eer （volunTEER，mountaiNEER），-eaque/-ique（pictuRESQUE，uNIQUE）等。不影響重音的后綴如-able （COMfortable，Fashionable），-al（NAtional，FUNCtional），-en（BROADen，STRENGTHen），-ful（eVENTful，reGRETful），-ous （VEnomous，DANgerous），-fy （GLOrify，diVERsify），-ment（deVElopment，enROLLment），-ing（Opening，TRANSporting）等。改變詞干重音的后綴如 -ial（manaGErial，ediTOrial），-ic（iCOnic，alcoHOlic），-ity（curiOsity，reguLArity）等。

在多音節詞中，至少有一個帶有不弱化元音的重讀音節。當重音不在詞首時，重讀音節的位置通常與附著的詞綴有關聯；反過來，英語學習者可以通過主重音的不同位置來區分相似單詞，如PHOto，PHOtograph，phoTOgraphy，photoGRAphic等。

四、結論

英語是重音計時語言，而漢語是音節計時言。高琳、鄧耀臣（2009）發現中國非英語專業大學生多音節詞的重音位移最為常見。重音位移現象產生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漢語和英語在語音體系和詞重音模式方面存在的差異。約翰·阿奇博爾德（John Archibald，1997）通過重音感知和產出研究發現，中國學生沒有習得英語重音分配的原則，如音節結構或語法范疇對重音分配的影響；沒有利用韻律結構（metrical structure）的構建元素（如元音音質，音節重量）來感知重音。

因此，大多數中國英語學習者在學習詞重音時困難重重。語言的重音模式不僅會影響言語產出，而且會影響聽者對言語的聽辨。如果二語學習者的重音模式不合乎二語規范，其音素的發音就可能會偏離目標語，從而導致聽者不理解或誤解學習者的言語。對國內外學者指出的中國英語學習者重音習得過程中存在的問題，教師要給予足夠的重視，協助學生發現問題并尋找解決問題的合理路徑，保障交際時的可理解性輸入和輸出。在英語語音系統中，韻律主要表現在重音、聲調、節奏和其他因素上，韻律結構是語音信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有掌握韻律結構的特點和規則，才能更好地提升語音素養，進一步提高語音的可理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