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
晚清時期,無論男女皆有吸食鴉片者
近日,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教育局宣布,取消一名小學教師的注冊資格。事情的起因是今年4月,該教師的一段教學視頻在網上流傳,在視頻中,該教師宣稱“1840年,英國發現中國有很多人吸食鴉片,問題相當嚴重。他們為了消滅中國的鴉片,就發動了這場戰爭(鴉片戰爭)”。不久,校方承認該教師言論錯誤,并為此向社會公眾道歉。時隔7個月后,香港特區政府對涉事教師正式作出處罰。
法國著名學者貝爾納·布里賽在《巴黎人報》發表專欄文章指出,根據法國史料,英國發動鴉片戰爭絕非為了“幫助中國”,而是清政府的禁煙行動觸及了英國巨大的貿易利益。
布里賽指出,在清王朝統治的中后期,北京對于歐美列強非常輕視,甚至不屑一顧。那時候,在中國廣州生活的外國人被清政府視為“臣民”——圍著“天朝”轉的“從屬國臣民”,他們到中國是來“恭請圣安”的。中國的統治者沒有意識到,歐美列強正對中國虎視眈眈。
當時的法國為攫取中國的利益,與英國之間形成了既合作又競爭的關系。因此,法國人對鴉片戰爭前因后果的記述和評論相對客觀。讓我們看看法國史料對鴉片戰爭的記載——
面對巨大的對華貿易逆差,英國政府和它支持的東印度公司想出一個惡毒、卑劣、不知廉恥的主意——向中國出口英國人在印度生產的鴉片!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導致當時許多中國人養成了吸食鴉片的惡習。這種貿易在18世紀及19世紀上半葉不斷得到加強。盡管清政府頒布了多項禁煙法令,但腐敗官吏根本沒有遵守這些法令。這種不正當的貿易使英國人賺取了中國的大量白銀,從而實現了英國追求的“貿易平衡”。英國對華貿易逆差轉為順差。
1800年,英國銷往中國的鴉片僅為100噸,到1838年已猛增到2600噸。這使得當時的中國飽受鴉片的毒害,吸食者達200萬之眾。鴉片貿易在印度政府(實為英國駐印度殖民政府)的財政收入項目中排第6位。在英國本土的財政預算中,有十分之一的收入來自對華出售鴉片。
清政府意識到鴉片對于國家的破壞作用。道光皇帝(1821—1851年在位)任命以堅毅果敢著稱的林則徐為欽差大臣,到廣東省辦差,整治鴉片走私。林則徐先對大煙館、鴉片經營者和中間商進行登記造冊,接著沒收了囤積在廣州的所有鴉片。
1839年4月,林則徐根據皇帝諭旨,在廣州扣押了停泊在港口的外國船只上裝載的20600箱鴉片(每箱60千克),然后傾倒在一個很大的生石灰池內,全部予以銷毀。這使得林則徐成為中國名垂青史的英雄,從小學生到成年人,人人都知道他的大名。
林則徐隨即致函時年20歲的英國維多利亞女王(據說女王并未收到此信)。他在信中申明:“聞貴國禁食鴉片甚嚴,是故明知鴉片之為害也。既不使為害于貴國,則他國亦不可移害,況中國乎……中國所行于外國者,無一非利人之物,外國所不可一日無也!而外來之物,皆不過以供好玩,可有可無,既非中國之需,何難閉關絕市……”這位欽差大臣也不吝提出建議:“且聞貴國王所都之蘭頓(即倫敦)……本皆不產鴉片。唯所轄印度地方,連山栽種,開池制造。貴國王誠能于此等處,拔盡根株,盡鋤其地,改種五谷……”
林則徐大刀闊斧地禁煙,深深觸動了英國人的利益,在英國人看來,“這是無法補贖的損害商業利益之罪”。
躲避到中國澳門的英國商務監督、海軍上將義律,要求中國按照被銷毀鴉片的價值予以賠償。英國人蠻橫地認為,清政府不應插手鴉片問題,至少不應采取那樣的方式……道光皇帝沒有給英國人留一點面子,他下旨“斷絕與英夷一切貿易往來”,英國在廣州的談判代表甚至面臨死刑,理由是“從事非法鴉片貿易”。
在英國倫敦,由40多名代表組成的“東方貿易院外活動集團”惱羞成怒。以“確保英國商貿安全”為由,英國外務秘書(相當于外相)帕麥斯頓勛爵放言:“我們要好好教訓一下中國,然后再作解釋!”
1840年4月,經過3天辯論,英國下議院以5票的優勢通過對華戰爭決議案——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值得注意的是,這份決議案中沒有關于“幫助中國禁煙”的內容,而是明確提出“打開英國對華貿易大門,保護英國商貿安全”。決議案全文甚至根本沒出現“鴉片”這個詞。
戰爭持續了一年半。英國派出一支包括40艘船的艦隊,運載4000名士兵從孟加拉出發,到達廣州。一部分戰艦繼續北上,沿途部署在廣州與大沽港(中國北方防衛天津的要塞)之間。倫敦對北京政府的要求是:支付被銷毀鴉片的賠款,開放新的口岸,締結新的海關條約。道光皇帝佯作讓步,但是沒有采取任何實質性的行動。于是,英國人占領廣州,隨即又占領了廈門和上海。1842年春,英國艦隊攻占舟山群島,然后沿長江溯流而上,在南京擺開炮陣——那里是通過運河向北京供應物資的樞紐。
清政府屈服了。1842年8月29日,在停泊于南京的一艘名為“康沃利斯”號的英國炮艦上,英國海軍少將璞鼎查爵士與道光皇帝的代表簽訂了所謂《永久和平與友好條約》,即著名的《南京條約》。這被視為西歐與中國外交關系發展史上一個新階段的開始。第一次鴉片戰爭的失敗使中國的門戶被打開。在中國人眼中,他們對于“外國蠻人”的看法得到證實。中國人在這場戰爭中所蒙受的恥辱,開始釀成中華民族對西方列強的積怨。
《南京條約》的條件極為苛刻,規定中國向英國(以及其他一些歐洲國家和美國)開放除廣州以外的4個新口岸:廈門、福州、寧波和上海,并附帶非常優惠的貿易條件,關稅降至很低的程度,各國還有權在這些港口城市開設領事館。據此條約,“中方把中國香港(維多利亞島)的一切權益轉讓給大不列顛王國”。于是,中國香港地區成為英國在中國的重要軍事和經濟基地。清政府拿出2100萬兩白銀用于賠償1839年被銷毀的鴉片。更重要的是,在中國販賣鴉片在某種程度上被合法化,意即鴉片成為一種商品。在廣州,原本用于監控中國與西方貿易的官方商會機構——公行被撤銷,象征性的監管從此也不復存在了。
幾個世紀以來,中國這個皇權帝國一直閉關自守,坐等“外邦來朝”。鴉片戰爭后,它被迫推倒了為抵擋進犯者而努力建立起來的藩籬。這無疑是一個重大歷史事件。
英國人作為“自由派大爵爺”,沒有獨占從中國獲得的特權——西方列強開始跟風攫取中國利益。依據最惠國條款,中國應為愿意與之通商的所有國家提供同等的優惠條件。例如美國就得到了商貿優惠,于1843年在澳門附近的一個村莊同清政府簽訂了《望廈條約》。
法國對中國的滲透和影響一直落后于其他西方國家,它一門心思要稱霸歐洲,幾乎把中國遺忘了。從18世紀到19世紀上半葉,中國政府的對外政策無一涉及法蘭西。1835年,法國政府在菲律賓馬尼拉開設了領事館,從而在遠東地區有了一個不太起眼的前沿哨所。該領事館的一項重要任務就是監視英國船隊在中國周邊海域的活動。
19世紀40年代初,法國仍是個二流的殖民主義國家,排在英國、西班牙、葡萄牙、荷蘭之后。法國七月王朝優先考慮對阿爾及利亞的殖民化問題,對之進行安撫,開發經營。但是,正在進入工業化時代的法國也非常關注遠東所發生的一切,從事大宗買賣的商人和船東,對于把中國作為新的外貿市場頗有興趣。1840年4月,巴黎宮廷律師貝萊致函法國總理兼外交部長梯也爾,提出應派遣使團赴中國商討通商事宜。由于缺乏具體措施,該提議沒能成行。
鴉片戰爭期間,在中國海域活動的法國“達那伊得斯”號的船長、康普·德洛薩梅爾家族的約瑟夫,整理了一些有關中國香港以及當時在中國海域活動的英國遠征艦隊的資料,發回國內。法國路易·菲利普政府決定派遣一個特別使團赴中國進行溝通,從而開始實施伙同其他西方列強侵略中國的計劃。
正是因為鴉片戰爭,法國對中國的關注才逐步加強,“循著英國的腳印走向中國”。它的動機與英國一樣功利:要開發利用那個潛在的巨大市場,不能讓英國獨占那片大陸。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