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進:江蘇省睢寧高級中學高三學生,小說《西河街七號》榮獲第21屆新概念作文大賽全國二等獎。
寫作的意義是什么?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回答。在本文中,胡進與我們分享了她的寫作故事。她把自己的經歷、所見、所聞、所想都付諸筆端。她說,寫作,讓她與過去和解。
寫他們的故事,寫我的回憶
當我提筆想寫一個故事時,那些回憶突然都出來了。
那是在上海的生活,外地人蝸居在小院里,家鄉不同,口音不同,生活習慣不同,除了盡力過得更好的想法,一切都不一樣。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更何況這地方生長著眾生百態。
我家開雜貨店,人們來來往往,神色各異,頗有點茶館的意思。我看著不同的人在公用電話前的反應,忍不住猜想他們的故事;我聽著買東西的人七嘴八舌的談話,也能拼湊出一段小說。我有了許許多多零零碎碎的故事。
我寫他們的故事,寫我的回憶,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如果非要從這座城市找點值得留戀的東西,大概會是每個夏風沉醉的晚上,父親摞好兩箱啤酒,擺上自制的棋盤,晚飯后人們三三兩兩地來了,一起下棋聊天吹牛。不過最寂寥的時候也是在這里,晚上十點之前人們會散光,偶爾幾個行人孤零零地走過,夏風涼颼颼的。
無意間看到自己入圍了作文大賽復賽,我一下扔掉吹風機,披頭散發地去找母親。母親說沒收到快遞。我冷靜下來,想著肯定是重名。母親打了許多電話,才在門衛處找到那份薄薄的快遞。那是江蘇那年的第一個雪夜,從門衛到家門口,踩著薄薄的雪,我和母親一路無話。
我恍然想起,已經六年沒有見過上海的冬天了,我只有暑假時為了逛漫展才去,所以我記憶中的上海是悶熱的、疲倦的。關于她的冬天,我只能回想起那時候,啤酒格上放著的洗臉盆里裊裊上升的熱氣,東面斜射的陽光照在店門口,穿透了水霧,浮在水上,好像是暖的。
回憶落在紙上,變成糖
為參加復賽到達上海,將近晚上十點才走出高鐵站,我還是迷糊的。我說,媽,我們回去吧,我真的不會寫作文,拿不到獎怎么辦。母親一下子尖利起來:“來都來了還能回去嗎?”我知道她也不喜歡這個城市。
第二天,父親把我們送到學校就走了。寡言的父親不會說出我想聽的鼓勵的話,他的確也不知道該和我聊些什么。不過我知道,他很開心,這就夠了。
那天上午陽光很好,巨鹿路路旁的梧桐樹高近屋頂,葉子稀疏,枝干卻是直挺挺地向上躥,寒樹瘦,卻沉雄。背陰的店鋪多是咖啡館,還睡在冬日暖陽里。向陽一側的早餐店、小超市、服裝店里,顧客早已進進出出了。街道兩側風格迥然不同,卻又奇異得和諧。
時間還早,我在街上走了會兒便熱得不行。果然,我還是忘了,上海的冬天比蘇北暖和得多。我正在一點點找回關于上海冬天的記憶。
在考場寫的文章不算好。不過一出考場我就釋然了,也沒那么在意獎項了。對我來說,參賽不是為了拿一張用于高考的證書,而是讓我意識到,自己離不開從前那個小院子。都說藝術源于生活,這一點都不假。我知道我不該再厭棄那十年,是它們組成了我。3歲到13歲,我的所有童年,我所有的性格皆源于此,上海怎么能不算是我的另一個故鄉呢?
我拿了二等獎,頒獎典禮在青松城。出門看見母親的一剎那,我的眼淚還是出來了。我看見母親的失落,我也貪戀一等獎的榮光,不過我也終于找到了一件值得繼續做的事。
繼續熱愛,繼續寫
我和母親又去了黃浦江畔,江水滾滾,很冷,寒風直往心上吹。我每次來上海都要來看看東方明珠。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可能因為看著它就有許多動力吧,告訴自己,上海是那么美好,值得向往。
《楚門的世界》里說:你是一個聰明人,應該走出去。人應該享受這個世界,而不是企圖理解這個世界?,F在想來,那些自以為深沉的回憶不過是作繭自縛罷了。那次作文比賽仿佛是老朋友,提醒我,我是那么熱愛閱讀和寫作,提醒我,寫作不是功利的。
就像《火炭上的一滴糖》中說的那樣:歸根結底,沒有什么是不朽的,我們終將化為粉塵,歸彼大荒,但還是要寫,寫是一件沒有辦法的事。我想確實如此,確實需要文字記下奔涌而來的記憶和靈光一現的想法,來宣告生命曾經在場。
生命里無疑還會有許多個冬天,但沒有一個冬天,會如這個冬天。
在我18歲的這一年,同這時的風、這時的云在一起。
編輯 巴恬恬 36558426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