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茜茜
一個可以自由切換法語和美式英語的人說,她覺得在使用英語的時候,無論快樂或悲或悲傷,情緒明顯更容易激烈,而且特別容易斗志昂揚、信心十足。但在使用法語的時候,似乎就會更克制,更容易“喪”,極少在別人面前表現得興高采烈。當她帶著她只會說法語的老公第一次去美國的時候,她老公一口咬定她和街邊餐館的服務員是“老朋友”:“不然她怎么可能對你那么熱情?”
我不懂法語,所以無從考證,但據看了很多法語電影的朋友說,同樣程度的情緒,在法語電影里確實表現得更含蓄一些。我反駁:“英國人也講英語,怎么英劇里面也四處彌漫著克制內斂的情緒呢?”朋友回答:“那是因為調子不一樣。當你使用字正腔圓的英式口音時,你不由自主地就正式、保守起來,好像隨時可以表演莎士比亞戲劇里的大段獨白一樣;而當你使用短平快的美式口音時,你似乎就置身于紐約這樣自由多元的大都會之中,每個人對自己都特別滿意,都確信明天會有更好的事情發生。”
不得不承認,這個說法有點道理。比如,大部分的中國北方方言和普通話的主要差別就是在音調上。但即便只加一點方言氣息到標準普通話里面,也會令人覺得性格大不相同。在廈門,中山路上每家小吃店的老板娘,都讓我覺得特別婉約。簡單一句“小心燙哦”,只是加了一個本地口音的“哦”字,就生出了很多溫柔。而湖南口音,特別是由男性講起來時,那拖得長長的音調,似乎就包含著一種說一不二的干脆與無懼。至于東北話,由于易于模仿又頗具喜劇效果,則成了全國人民逗樂子的語言。比起“干哈呢”和“咋地啦”,我更中意“哭得嗷嗷的”——特別有場面感而且莫名的豪放。
只是音調的差異,所代表的情緒、氛圍都如此不同,不同語言之間的差異只會更大。我們覺得法語暗含曖昧甜蜜,德語鏗鏘有力,西班牙語熱情似火,俄語硬漢味十足,日語柔順乖巧,這些并非只是私人感受,而是有學術支持的。按照“沃爾夫假說”,在不同文化中,不同語言所具有的結構、意義和使用等方面的差異,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使用者的思維方式。
除此之外,使用母語和第二外語甚至第三、第四外語也是有區別的。西班牙學者發現,在進行邏輯測試時,使用非母語的人比使用母語的人犯的錯誤要少一些。因為我們在使用第二外語時,大腦需要進入一個更加專注的運行模式以進行語言轉換,思考會更加刻意和深入,而母語則與我們大腦中負責情感的部位關系甚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