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加自我較勁收獲累累碩果

祝珍妮

吳虹霓，中國新生代女中音，1994年出生于江西景德鎮。2011年以優異的成績考入星海音樂學院，師從著名女中音歌唱家陳曉教授。2015年考入曼哈頓音樂學院。2017年，吳虹霓參加紐約“Opera Index”國際聲樂比賽獲得新興藝術家獎（Emerging Artist）。2018年，吳虹霓從來自59個國家的440名申請者中脫穎而出，成功加入2018-2019青年藝術家計劃。同年，在2018年“美國大都會歌劇院國際聲樂大賽”中獲得金獎。2018-2019年，吳虹霓在英國皇家歌劇院參與了歌劇《卡門》（飾演梅賽德斯）、《茶花女》（飾演弗洛拉），同時是《漢澤爾與格蕾泰爾》《浮士德》和《女人心》三部歌劇的主角替補。

當我面對吳虹霓——這位年輕優秀、天賦甚高的女中音——開門見山地問道，她取得如此矚目的成績，家里是否有音樂氛圍且受到家庭熏陶。她說，家里沒人從事與音樂相關的工作，可說與音樂無緣，但在她心田里卻早早孕育了一顆熱愛音樂的種子。

走上藝術之路

吳虹霓五歲時，一次父母帶她上街，路過一家琴行，恰好有很多小朋友在上鋼琴課。小虹霓被深深吸引了，不愿意離開。之后，父母在她的強烈要求下買了一臺鋼琴，但等她快六歲才開始讓她學。父母將她兒時學音樂的愿望作為興趣愛好培養，而且非常支持，時常鼓勵她。學習鋼琴之后，她又加入了合唱團，還學習了瓷樂（編者注：瓷樂即使用陶瓷制成的樂器進行音樂演奏，如瓷甌、瓷罄、瓷編鐘、瓷二胡等）、舞蹈和芭蕾。她的啟蒙老師、原景德鎮群藝館館長江妙明說，吳虹霓天生就是搞音樂的，很有天賦。

吳虹霓的父母是她心中的超人。吳虹霓的父親是景德鎮陶瓷研究院的所長，常與畫家和藝術家們一起工作。他年輕時候從事過外貿工作，走過很多國家，非常開明和前衛，將吳虹霓從小像男孩子一般培養。母親興趣廣泛，年輕時是射擊運動員，也學過跳舞；做過會計，也開過餐廳和服裝店。

虹霓很喜歡唱歌，但景德鎮的音樂師資不足，尤其是聲樂。在她上高一時，父親托朋友介紹，讓她拜在了江西師范大學聲樂系主任熊平秀門下，從此虹霓便開始了每周一次的聲樂課。盡管平時學業很重，同時又在輔修播音主持專業，但她對歌唱是如此熱愛和執著，因此就為了這一節聲樂課，在這一年里，她每周六要花六七個小時往返于景德鎮和南昌之間。高二那年，為了虹霓能上一所好大學，父親又帶著吳虹霓拜師星海音樂學院聲樂系的陳曉副教授。他把虹霓送到廣州并安頓好之后隔天就離開了。虹霓第一次遠離家人獨自生活，身邊沒有任何人可以照顧她，父親當然心里很不舍也放心不下，但他鼓勵吳虹霓要自覺和獨立，做到有計劃地生活。他對虹霓說，既然是自己選的路就要堅持走下去，如果不想吃苦可以回家。父親對虹霓的教育方式，更多的是正確引導，鼓勵她獨立成長。虹霓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最后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星海音樂學院。

星海音樂學院的本科學習生活非常忙碌，虹霓基本是兩點一線：琴房—宿舍。虹霓說，對她影響最深的是本科時的聲樂老師——女中音歌唱家陳曉教授。老師的嚴格要求和虹霓的努力，使她連續四年在專業考試中名列榜首。作為優秀生，吳虹霓從每周一節專業課增加到兩節。課上氣氛非常愉快，唱得好老師就鼓勵，不好老師也會不含糊地指出。學習的分量不輕，有時一節課唱的曲目數量之多，甚至相當于一場音樂會。每逢上課時遇到這種情況，陳曉和藝術指導陳柏全兩位老師就會打趣說：“我們‘中場休息一會再繼續吧！”有時候其他學生請假時，陳曉老師還會給虹霓加課。課程多，需要學習的曲目也就更多了，因此虹霓接觸到的曲目是別人的兩三倍；唱歌使用的語言有中文，也有德語、意大利語、英語、俄語和法語；曲目范圍很廣，包括不同作曲家和不同時期的詠嘆調和藝術歌曲。在校時，吳虹霓參加了學校排演的歌劇《卡門》片段，在劇中飾演卡門。作為尖子生，她還在系主任楊巖老師的帶領下參加過與北京、上海和揚州等其他學校的學術交流和一些比賽。每年暑假，她還會參加國外不同的夏季音樂節，邊旅行邊深造，感到非常開心。

將歌劇作為終身事業

在星海四年的學習生活真可說是豐富多彩。我問吳虹霓，那時是否曾經考慮過要將演唱歌劇作為自己的職業。她說，她當時從來沒有仔細考慮過，但同時也沒有懷疑過會從事這行。她認為她的一切發展“都依照喜歡跟自己較勁的性格，即只要開始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好。如此便順其自然走到了今天”。

在成長過程中，她得到包括父母、老師、朋友和觀眾的大量鼓勵和支持，有時還會收到一些素不相識但同樣在這一行奮斗著的朋友們的來信。他們說，看了她的舞臺演出或者視頻后，不僅為她所取得的成績感動，也為他們增加了更多動力。這些來信，使吳虹霓非常感動，也鼓舞著她繼續前行。

從星海畢業后，出國深造是虹霓的目標。在申請了幾個音樂院校并進行衡量和比較后，吳虹霓選擇了曼哈頓音樂學院。事實證明這個選擇非常明智，不僅因為曼哈頓音樂學院的獎學金最高，教學質量和在校實踐機會也屬上乘。在校期間，吳虹霓得到難能可貴的機會，參與演出了莫扎特的《狄多的仁慈》和羅西尼的《灰姑娘》兩部完整的歌劇，在其中分別飾演主角賽斯托和辛德瑞拉。同時，還參與演出了其他一些歌劇片段和音樂會的演唱。

2018年，吳虹霓在“美國大都會歌劇院國際聲樂大賽”中獲得金獎。在比賽的同時，她還領銜演出了完整版的歌劇《灰姑娘》。而在第二場比賽中，她又順利進入決賽，并最終獲得金獎。她在《灰姑娘》和聲樂大賽決賽時演唱的歌劇選曲和片段，獲得了美國一些音樂媒體的高度贊揚，如：“她的聲音綻放出許多色彩與情緒，已發展形成了自己的特點，并證實了其極其出色的嗓音……”“她演唱的灰姑娘如行云流水，讓人欽佩。音質迷人、花腔優秀，對嗓音的控制和運用十分出色而優美……”“她演唱的羅西尼《意大利女郎在阿爾及爾》，技巧靈活、音色溫暖、音域非常寬廣。在演唱理查德·施特勞斯的《玫瑰騎士》時，聲音色彩豐富而充滿青春活力。我們將拭目以待她未來會是瑪麗蓮·霍恩的悅人花腔、還是蘇珊·格拉漢姆（Susan Graham，美國著名女中音）的優美抒情……”

從2015年到2018年，在曼哈頓音樂學院三年的學習中，虹霓在專業老師瓊·帕特納德·亞內爾（Joan Patenaude-Yarnell）的鼓勵下，順利完成了研究生和藝術家的專業學習并獲得了文憑。瓊對虹霓一直很器重，也很有信心。學校放假時，虹霓都留在紐約學習，即便在假期，瓊也會給她上課。就在成功拿到大都會比賽頭獎的同一年，虹霓參加了英國皇家歌劇院“青年藝術家項目”的甄選，從400多名有才華的青年中脫穎而出，成為這一項目自成立以來首位入選的中國女性青年藝術家。瓊對吳虹霓的選擇非常支持，她們至今仍保持聯系，經常通信和通過視頻交流。就這樣，虹霓從一個夢想城市紐約，來到了另一個夢想城市——倫敦。她非常興奮。

保持健康積極的心態以保證高水平的演出

我問到虹霓演和唱哪個更具挑戰性，她認為，兩者都非常重要，但對她來說是“先有唱再有演”。而能夠在保證歌唱水平的情況下把角色演到位，絕非輕而易舉。我還提到，一些歌唱家會因歌劇由不同指揮執棒，從而影響自己的演和唱，她是否有類似經歷。虹霓說她從未有過：“我同很多指揮家合作過，雖然他們各有自己的要求、待人的態度方式也相異，但這從不會影響自己的演和唱。我總是耐心地向他們學習與合作，不懂就問，這樣無論什么性格的人都會接受和喜歡你。”

結合皇家歌劇院這兩年的高強度的學習和演出實踐，虹霓覺得，作為一名年輕的女中音，如何能保持健康積極的心態以保證高水平的演出，是最主要的挑戰。在英國皇家歌劇院2019-2020演出季中，她飾演了《魔笛》夜女王的侍女之二；目前她在為即將開排的捷克作曲家雅納切克的歌劇《耶奴發》（Jenufa）做準備，她將在其中飾演市長女兒卡羅卡（Karolka）；她還在準備一個獨唱音樂會和一個室內樂團音樂會的演唱曲目；然后她將在威爾第的《唐卡洛斯》（Don Carlos）中飾演法國公主伊麗莎白的侍童特巴爾多（Tebaldo）；此外還要準備青年藝術家夏季演唱會——忙碌非凡。虹霓經常在歌劇排練的午休時間或排練結束后去上藝術指導的課，或是自己訓練。所有的角色她都會提前開始學習，自己的準備是從語言開始，到音準和節奏，然后上藝術指導和聲樂老師的課，最后是背誦譜和詞。這一切做完之后，才開始排練——飾演任何角色都如此按部就班，絕不懈怠。有時，太忙碌的節奏也會讓她感到美妙的歌劇音樂減少了魅力，“就像如果你天天吃、頓頓吃特別喜歡的一道菜，也會感到膩的”。所以每逢周末，她都抽出一些時間去放松，完全不考慮同唱歌有關的事情，而這樣做讓聲帶適當休息也是必需的。

2019年5月，虹霓在皇家歌劇院演出德國現代歌劇《菲德拉》（Phaedra），在劇中飾演劇名主角。這一角色，演唱的音域超過三個八度，非常之難，作品又不富于旋律感，學起來慢忘得快，經常是第二天就把頭天學的忘記了。因為有鋼琴基礎，一般的歌劇，虹霓學得比其他人快一些，可是這個歌劇音樂的難度太大，使她在排練期間經常是每周都在練唱同一個旋律。這部劇的表演亦不輕松，因為菲德拉是神話人物，又有著獸性的一面，機會適合時就會由神轉變成獸。因此要學習和表現獸的呼吸、眼神、肢體動作和趴在地上的形態，還要學習穿著高跟鞋快跑等等。皇家歌劇院舞蹈指導曼迪（Mandy）給了她很多形體指導。在語言上，她也頗下了一番功夫，因為連德國語言指導有時也為一些歌詞感到困惑。除了需要自己字對字、句對句的翻譯，她還經常花很多時間與語言指導討論一些詞句的含義。歌劇上演前的準備時間長達半年，在這期間她還準備并出演了其他歌劇中的角色，經常是好幾天里只能睡幾小時。功夫不負有心人，《菲德拉》上演后的評價非常好，觀眾稱贊她的表演“充滿激情與感性，以對角色微妙有力的詮釋和高難度的花腔達到了對這一角色的要求，成功表現了一個‘因癡迷于繼子直至產生了破壞性的女子。她的嗓音和肢體靈活敏捷，在其妖媚的菲德拉身上可看到莎樂美和露露的影子”。也有評論說：“吳虹霓非常出色，富于威脅性的性感嗓音完美地適合這一角色，她絕妙地表現出憤怒和復仇欲望；她的表演支配了整個舞臺、賦予這一角色以威力。”虹霓因《菲德拉》的成功拿到了很好的合同，她認為自己的努力和辛苦十分值得。回想這部歌劇自從排練起到上演的整個經歷，她感到回味無窮。

《菲德拉》是以色列年輕導演諾阿·娜瑪特（Noa Naamat）執導的。虹霓非常欣賞和喜歡諾阿，同她合作很順利，配合也很默契。之后，在諾阿執導的2019年皇家青年藝術家夏季音樂會上，虹霓出演的《佩利亞斯與梅麗桑德》片段中的梅麗桑德和《塞維利亞理發師》片段中的羅西娜，也獲得了非常好的反響。她期待能有更多機會與諾阿合作。

談到喜歡的歌劇界出色女中音，虹霓說有很多，因為她們都有各自的優點，比如拉脫維亞的艾琳娜·嘉蘭莎（Elina Garanca），已故的俄羅斯的艾蓮娜·奧布拉茨索娃（Elena Obraztsova）和意大利的塞西莉亞·巴托莉（Cecilia Bartoli）。當她得知將在《唐卡洛斯》中和嘉蘭莎一起演出，二人有一首二重唱和一些合演片段時，她興奮了很久，熱切期待著這次演出。

當問起虹霓有哪些女中音角色的歌劇是她尚未飾演過但很想唱的時，她說有不少。因為才畢業一年多，唱的歌劇數量不算多。她希望在未來的十年里能唱更多的歌劇，包括一些早期歌劇。她很喜歡亨德爾的作品，希望能唱他的《朱利奧·凱撒》（Giulio Cesare）和《阿里奧丹特》（Ariodante）。莫扎特的所有女中音角色她都能駕馭，比如《女人心》（Cosi fan tutte）和《伊多梅紐》（Idomeneo）。當然，還有她一直都在唱的羅西尼的一些作品。女中音在一些歌劇中經常飾演男性角色，虹霓也多有涉足，如在美國緬因歌劇院的《費加羅的婚禮》片段中飾演凱魯比諾，在皇家歌劇院的《浮士德》中飾演席貝爾，還將在《唐卡洛斯》中飾演的特巴爾多等。虹霓還年輕，她說，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嗓音的成熟，她會開始嘗試如《卡門》《維特》中等一些戲劇性較強的角色。

關于是否會在中國演出，虹霓說，她非常希望能早日在中國出演合適的角色和作品，而她的很多同事也都希望有機會到中國演出。她預計，在不耽誤演出的情況下，她還會繼續參加一些國際聲樂大賽，但具體細節尚未決定。卡迪夫聲樂大賽是虹霓的夢想，她說若時間允許，2021年一定會參加。

我相信非常有天賦，好強又敬業的虹霓前景將十分輝煌。讓我們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