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謀殺流行病”蔓延

章江

倫敦民眾為“血腥周末” 中的受害者獻花哀悼

“血腥周末”頻發

2019年6月29日上午，一名懷孕8個月的26歲孕婦在倫敦南部被人用刀刺傷。雖然醫護人員竭力搶救，但這位名叫凱莉·瑪麗·弗萊萊的婦女最后還是死亡。醫護人員救下了她胎中的嬰兒，并將其送到附近的醫院。醫院沒有透露孩子性別，只稱由于早產，目前情況危急。一名29歲的男子被懷疑與此起兇殺案有關而被逮捕，目前仍在羈押中。另一名37歲男子也被警方逮捕，但隨后被釋放。除了這起恐怖的命案外，倫敦還發生了另外3起血案，其中一名男子29日傍晚因斗毆死亡，一名20多歲男子29日晚11時左右被刺死，一名18歲男子30日早上被刺死。“對婦女的暴力行為普遍發生，顯示了問題的嚴重性。”倫敦市長薩迪克·汗針對“血腥周末”在社交媒體上寫道，“倫敦暴力犯罪高發已超乎想象，嚴重程度令人無法接受”。

事實上，這些僅僅是近年來倫敦暴力犯罪問題愈演愈烈的縮影，有媒體甚至用“謀殺流行病”來形容。英國國家統計辦公室的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5月份，該市去年以來因暴力犯罪死亡的人數已上升至63人，很可能會逼近甚至超過2018年的132人——這是10年來倫敦暴力犯罪死亡人數的最高紀錄。整個英國暴力犯罪近兩年來也呈加劇之勢，去年僅在英格蘭和威爾士地區，就發生了285起致死持刀犯罪案件，創下70年有記錄以來的最高。

在6月訪問英國前，美國總統特朗普曾指責市長薩迪克·汗“正在摧毀倫敦城”，需要為該市的治安狀況擔責。雖然他的評論不乏私人恩怨，但不少市民認同治安狀況持續惡化的說法。根據統計，2017年倫敦平均每10萬人中的兇殺率為1.6人，高于馬德里1.2人和柏林的1.1人。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倫敦持刀行兇等暴力犯罪案件，近年來有增無減，僅2018年就上升了12%，還出現過兇手無特定目標隨機襲擊路人的事例，引發社會恐慌，間接反映出英國國家治理機制存在的弊病：司法系統對潛在犯罪行為威懾力不足。

英國司法和監獄系統的理念逐漸從單純的懲罰轉到尋求對罪犯實施有效改造，以幫助其回歸社會。英國早在1965年已在事實上廢除死刑，目前的《判決指南》理論上規定被判處終身監禁的謀殺犯最短只需服刑15年就有可能獲得釋放。隨著對服刑人員人權的重視和相關人權法案的約束，英國監獄的生活設施也不斷改善。由于對罪犯的懲罰力度存在過于寬松的現象，因此犯罪分子對英國的監獄和暴力機關缺乏畏懼。80%的倫敦警察聲稱自己在過去一年內遭受過歹徒攻擊，有三分之一的警察需接受醫學治療。

誘發原因多種

造成倫敦暴力犯罪高發的原因非常復雜，其中之一是警力不足導致許多犯罪事件無法被及時制止。英國首相特雷莎·梅在2010年至2016年擔任內政大臣期間大幅度削減警力支出，全國各地警力預算都有不同程度的緊縮，減少了約2萬名警察。警力的減少使得很多案件得不到有效處理，一些需要在一個小時內出警的案件常常要等15個小時才能得到警方回應。倫敦市長薩迪克·汗2019年初曾指出，倫敦過去7年削減了6億英鎊的警力預算，警力已降至30年來最低水平。2018年每千名倫敦人中平均只有3.3名警察，比2010年降低了19%，是自1998年以來的最低比率。2017年，警方宣布倫敦警員不再調查低級別犯罪的決定，像盜竊和砸汽車等犯罪案件都不會出警。

倫敦暴力犯罪頻發與非法槍支和管制刀具泛濫以及幫派勢力猖獗不無關系，倫敦警方在2019年底的一次搜查中收繳278把管制刀具和20把非法槍支，其中一把槍支使用率極高，出現在20次不同的槍擊案中。雖然持刀犯罪的行兇者和受害者包括了各年齡段、性別、種族、職業、宗教背景，但社會邊緣群體的男性青少年既是持刀犯罪的主要參與者，也是最大受害群體。倫敦警察署的數據顯示，近5年來，持刀犯罪的青少年受害者數量增加了93%。僅2017年一年發生的殺人案件中，有青少年參與的就超過兩成。

社交媒體在“謀殺流行病”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前不久，英國兩伙敵對幫派在視頻網站“優兔”上彼此譏諷、互相詆毀，最終使得一名年僅15歲的受害者當街被人砍死。社交媒體還為一些倡導暴力文化的“網紅”提供了平臺，如Instagram類似的“槍支文化愛好者群”吸引數萬關注者，頻道主播會定期發布各種“不良信息”和展示各種槍支武器等。

2019年7月5日至6日，短短24小時內，倫敦共有8人被刺傷，3人遭槍擊，其中一人死亡。在之前的6月29日至30日那個周末，有4人死于暴力事件。有媒體驚呼：倫敦會成為世界新“罪惡之城”嗎？

倫敦近十幾年來大搞都市重建項目，政府、企業、開發商和建筑公司等眾多利益集團忙于在誘人的房地產“蛋糕”中分得一杯羹，對原本居住在此的低收入居民不聞不問。大企業與中上層階級的遷入在抬升房價的同時也催生了昂貴的餐館與商場，讓原來居民不得不搬到更遠更貧窮的地方。一些被迫搬離出生地的年青一代由于難以擺脫貧困，導致價值觀和人生觀迷失，加入青少年幫派，造成當地暴力案件數量激增。蘇菲亞去年26歲，出生在倫敦國王十字車站附近。她說國王十字車站20年前布滿磚塊矮房，是一個“孩子自由奔跑”的社區。隨著谷歌、臉書、索尼等大公司進駐一幢幢高樓大廈，當地房價和租金暴漲，她不得已隨家人遷往北倫敦的白鹿巷。警方數據顯示，2017至2018年間，白鹿巷以791起持刀犯罪，位居倫敦各區之首。

實施綜合治理

面對倫敦謀殺案突增，英國政府和議會已著手采取系列應對措施。為了加強刀具管制，英國內政部正在擬訂一部名為《攻擊性武器管制》的法案。法案不僅要限制刀具的在線銷售，還將持有金屬指環等殺傷性武器視作違法行為。將攜帶刀具等攻擊性武器的刑期提升到了8個月，以加大懲罰力度。與此同時將出臺《預防嚴重暴力案件戰略》，加強政府和社區的合作，防患于未然。此外，倫敦周末增加警察，重啟街頭“隨機搜查”， 只是效果如何還有待觀察。

倫敦前警長勒羅伊·洛根認為，針對現在有很多年輕人被犯罪團伙利用的情況，教育是阻止年輕人加入犯罪團伙的關鍵。一些來自貧困家庭的孩子，由于沒有得到必要的支持和引導，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關注青少年問題的社工表示，家庭財務壓力導致父母忙得“不著家”，當局又取締了一系列青少年扶助項目，家庭與社會關懷的雙重缺失使得孩子容易受到不良事物的侵害，最終走上歧途。達里爾·萊科克曾經參與過幫派街頭暴力，現在幡然悔悟，投身于讓年輕人遠離街頭暴力的活動。他呼吁，應該給青少年中心以更多的資金，用以幫助孩子們，使他們不再加入幫派犯罪團伙。英國政府自2011年削減預算以來，關閉了30余個青少年中心，12700位青少年問題方面的專業人士被解雇。

為阻止暴力犯罪，蘇格蘭成立了一個專門機構SVRU（蘇格蘭暴力預防辦公室），旨在減少街頭、學校甚至家庭暴力事件的發生。在減少暴力案件方面，SVRU采取了許多行之有效的措施，發揮了重要作用，其中包括為家庭暴力受害者予以支持與診療，對童年受過諸如性騷擾等創傷的人員進行心理疏導;幫助人們提升業務技能等。SVRU還成立專門的機構，給那些受過強奸、約會暴力、性騷擾、被欺凌的人們提供治療和幫助。這是從美國學習的經驗，在蘇格蘭的50所學校里推行，影響人數曾達到5萬人。

對于犯罪團伙成員，當地政府官員與警方、老師和社工合作，在嚴密監控的同時組織他們去學習SVRU提供的課程。為了打破原有的充滿暴力的生活軌跡，還給他們工作、買房、培訓的機會。SVRU負責人約翰·卡諾漢強調道：“這些人中很多已為人父母，還有的即將成為父母，我們需要避免他們的所作所為給孩子們帶去負面的影響。”

編輯：夏春暉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