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剛

2020年是鴉片戰爭爆發180周年,也是中國進入近代社會發展180周年。以史為鑒,當下國家倡議的“一帶一路”,既重視陸地也重視海洋,這是加速實現中華民族早日復興愿景的最有遠見的創新舉措。
鴉片戰爭之前,中國是始終以內陸發展為主的國家,盡管自五代以后,我國的社會經濟開發開始由之前向內陸發展轉向向海洋發展,宋代以后,海洋貿易不斷崛起。但隨著明清兩代以海禁為主的海洋政策推行,國家在某種意義上推出了海洋開發的舞臺,也就是輕視對海洋的開發。明清時期,因為沿海區域人口的增長,以及沿海社會始終以海為生的生計模式,民間力量一直在海洋開發中居于主導地位,明末清初的大海商鄭芝龍家族就是代表。清代西方殖民者的東來,在國家力量難以對抗的情況下,民間力量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1840年英國悍然從海上發動對華侵略戰爭,以武力打開了中國國門,戰火從廣東向北蔓延,一度延燒至天津,中國在這場戰爭中失敗。第二次鴉片戰爭時,列強又借海上之勢攻入北京,朝野震驚。海洋安全于是受到朝廷格外的關注,海防被重新提高到新高度。“國初海防僅防備海盜而已,自道光中,海禁大開,形式一變,海防益重”。[1]正因為清前期的海防從防海盜的目的出發,因而造成海防力量的薄弱。晚清以后,以林則徐、魏源為代表官宦一方面要求“以守為戰,以逸待勞”進行防御海洋,[2]另一方面提出加強海洋控制,師夷長技以制夷,建立近代化海軍和戰艦。
洋務運動時期,以曾國藩、李鴻章為代表發起“求洋法、習洋器為自立根本”,加強海防建設是洋務運動的核心之一。1871年沙俄以“代為收復”為名,侵占新疆重鎮伊犁,致使西北邊疆軍情驟然緊張。1874年日本以琉球船民被殺為借口,出兵入侵臺灣,海疆又不得安寧。在“倭逼于東南,俄環于西北”的背景下,“海防”與“塞防”問題同時擺到清政府面前,海疆成為中國千年之變局中的重點。對此,直隸總督李鴻章有如下表述:
歷代備邊,多在西北,其強弱之勢,客主之形,皆適相埒,且猶有中外界限。今則東南海疆萬余里,各國通商傳教,來往自如,麕集京師及各省腹地。陽托和好之名,陰懷吞噬之計。一國生事,諸國構煽,實為數千年未有之變局。[3]
東南海疆實已“門戶洞開”,故海防乃當務之急,亦為日后久遠安定之圖。此時負責西北防務的陜甘總督左宗棠因曾任過閩浙總督,主張“東則海防,西則塞防,二者并重”。[4]他說:“自海上用兵以來,泰西諸邦以機器輪船橫行于海上,英、法、俄、德又各以船炮互相矜耀,日竟其鯨吞蠻食之謀,乘虛蹈推,無所不至。”[5]最終以東南海防與西征塞防同時并舉而取得較為一致的看法。光緒元年(1875)三月,清廷命左宗棠為“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收復新疆。同時“派李鴻章督辦北洋海防事宜,派沈葆楨督辦南洋海防事宜”。[6]這一舉措,事實上是把傳統以防備內陸西北為重點,進一步擴大到東南海疆的眼光,意味著我國國防觀念由傳統的陸疆向海疆大轉變,也表明近代中國海權意識的加強。
在國家重視海防建設的同時,中國航海權利意識逐漸覺醒。洋務派提出建近代化船廠,爭奪航運權利。同治五年(1866),左宗棠提出設廠造船,“則海防、海運、治水、轉漕,一切歲需之費,所省無數,而內紓國計利民生,外銷異端樹強援,舉在乎此”。[7]蘊含著與外國人爭奪航海利權的意識越來越明確。同治十一年(1872)李鴻章在創辦輪船招商局時明確提出,輪船招商局的目的在于“無事時可運官糧客貨,有事時裝載援兵軍火,借紓商民之困,而作自強之氣”,而且運輸商貨還可以提高國家財力。“運糧攬貨以濟公家之用,略分洋商之利”。[8]這些官員的出發點就是要分割外國人控制中國航海權益。
正是在此背景下,我國近代第一家民用航運公司——輪船招商局宣告成立。清政府對此予以支持,使之與外國的太古洋行、旗昌洋行兩大航運公司形成三足鼎立之勢,刺激了中國航運業的發展。1873—1911年,先后有八十多家資本五萬兩以上,或船只五百噸以上的輪船公司成立。[9]這些公司既經營內河航運,也涉及海洋航行,在外國壟斷中國海洋航海權的夾縫中爭奪部分航海權,明顯反映了晚清中國人海洋權益觀念意識的增強。
隨著近代報刊媒介的出現,海權越發受到國人重視。1906年8月,清廷首次提及“海權”一詞。“現在時局日艱,海權日重,欲謀自強之用,非振興海軍,無以外固洋面,內衛各省。”[10]反映了當政者對海權觀念的認同。
清末《亞東時報》《華北雜志》《東方雜志》《新民叢報》《時報》《海軍》等報刊先后發表了許多有關海權問題的文章,使海權思想在更大范圍內得到傳播,進一步促進了國民海權意識的覺醒。《海軍》雜志連續發表了多篇論及海權的文章,如蕭舉規在《海軍論》中提出:“所謂海上權力云者,約分五端:一曰商業地位之保全;二曰交通線之保全;三曰航業之保全;四曰僑民之保全;五曰海產物之保全。”[11]把海上防御與海洋經濟、海洋交通、海外僑民及海洋物產的保護全方位地聯在一起,反映了晚清國人對海洋的認識,開始從單純注重海防,擴大到維護海洋經濟和海洋國土安全的發展變化。
有鑒于此,建立新式海軍已經成為有識之士的極大關注。林則徐認為:“有船有炮,水軍主之,往來海中,追奔逐北,彼之所能往者,我亦能往,岸上軍盡可十撤其九。”[12]曾國藩主張“購買外洋船炮,則為今日救時之第一要務”。[13]在恭親王奕的建議下,咸豐帝采取了“購買外國船炮,以資攻剿”[14]的策略,這是清政府以購船辦海軍的首次嘗試。
太平天國起義被鎮壓后,洋務運動方興未艾,閩浙總督左宗棠于同治四年(1865)上書總理衙門云:“中國自強之策,除修明政事,精練兵勇外,必應仿造輪船,以奪彼族之所恃。”[15]又遞呈《擬購機器雇洋匠試造輪船先陳大概情形折》,具體說明其設局制造輪船的目的,“欲防海之害而收其利,非整理水師不可;欲整理水師,非設局監造輪船不可”。[16]在其推動下,福州船政局于同治五年正式創立。福州船政局是晚清中國第一個新式造船廠,時人稱之“為中國海軍萌芽之始”。[17]以后幾經擴建,規模不斷擴大,成為當時遠東最大的造船廠之一。
光緒元年(1875),清廷發布上諭,派李鴻章督辦北洋海防事宜,派沈葆楨督辦南洋海防事宜。[18]1875—1884年,清政府先后創建了北洋、南洋、廣東三支海軍。北洋海軍因事關京城安全,故朝廷劃撥經費最多,裝備最為精良,擁有“定遠”“鎮遠”“經遠”“來遠”“致遠”“靖遠”“濟遠”等7艘主力戰艦,營建了大沽、旅順、威海衛等新式海軍基地。[19]南洋海軍以上海吳淞為基地,防衛江浙地區,艦隊船只主要由福州船政局、江南制造總局建造。廣東海軍以廣州黃埔為基地,主要防衛廣東地區。
在籌建新式海軍的過程中,又在朝廷設立統一領導沿海海防與海軍事務的機構。李鴻章建議仿照西方國家,建立海部。“海部體制與他部相埒,一切兵權、餉權與用人之權,悉以畀之,不使他部得掣其肘,其海部大臣無不兼贊樞密者,令由中出,事不旁撓。”[20]左宗棠也上疏說:“今欲免奉行不力之弊,莫外乎慎選賢能,總提大綱,名曰海防全政大臣,或名曰海部大臣。凡一切有關海防之政,悉由該大臣統籌全局,奏明辦理。”[21]在各方推動下,1883年清廷于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增設了“海防股”,專責統籌南北洋海軍建設和沿海海防事務。光緒十一年(1885)年又特派醇親王奕譞為總理海軍事務大臣,正式成立總理海軍事務衙門。[22]不僅標志著晚清中國海軍有了自己獨立的行政體系,也促使海防意識得到進一步提升。
甲午戰爭以后,中國主力艦隊北洋海軍全軍覆沒,戰后中國不僅面臨巨額賠款,而且失去了臺灣及澎湖列島,中國沿海重要港口被列強瓜分殆盡,德國強占膠州灣,法國租借廣州灣,英國取得了威海及劉公島的租借權。清政府于此進一步認識到維護海洋權益,建設新式海軍的重要性。1895年(光緒二十一年)7月,時署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張之洞強調,“今日御敵大端,惟以海軍為第一要務”,故無論國家財政如何困絀,均要將“亟治海軍”擺在頭等事務,“此則今日固圉衛民之先務,無論如何艱難負累,而必當竭蹶以成之者也”。[23]兩江總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劉坤一也認為:“現在東西兩洋競以鐵甲兵輪稱雄,動輒以此挾制,而我海疆綿延七千余里,獨無海軍以資捍御,誠不可以為國。”[24]他提出興建沿海炮臺,培養海軍人才,重建海上防御。光緒二十四年(1898),直隸總督榮祿主張重建海軍與督練新式陸軍同時并舉。[25]
在封疆大吏和維新人士的推動下,光緒十五年(1889)重建海軍,維護海權被清政府確立為基本國策。維新變法失敗后,重建海上防御雖被擱置,但清末新政又重新提及建立海軍。可見,自甲午戰敗后,重建海軍、整頓海防、維護海疆安全,已經成為中國人對海洋安全、海洋權益的深刻領悟。“有海軍則國防之鞏固,國勢之發展,國民之生命財產得保,國家之秩序安寧,以至維持中立、領海、通商、征稅、海上漁業等,均得賴保護之權利。其時無論常變,境無分內外,欲反變亂之景象為和平者,胥于海軍是賴。”[26]這種把海軍建設與保護國民生命財產、領海通航、通商征稅、海上漁業等緊密聯系在一起的認識,較之此前單純把海軍視為“守土”“御侮”的工具,要深刻而全面得多,促進了其時國民海權意識的覺醒。
我國對海島的開發由來已久,至清代已經初步形成了農業、漁業與海上貿易三種海島開發模式。[27]清前期,政府已有意識對舟山、海南、臺灣等島進行了不同程度的開發,設立行政機構、移民開墾、興修水利、修建學校等。晚清,在西方列強通過一系列不平等條約侵犯我國主權,攫取大量利權的時代背景下,不少有識之士高呼加強海疆開發和管理,以捍衛領土主權,設置郡縣,將島民納入規范管理,筑就堅固的海上長城,江蘇士人吳曾英(1828-1875)曾建議在沿海島嶼設郡縣以建立海上長城。他說:
沿海之沙洲島嶼極多,而懸海之府廳州縣極少,長此聽其荒廢,棄而不守,或永為逋逃淵藪,或如澳門、香港被外夷垂涎占據,可慮亦可惜,如就幅員廣狹,悉設郡邑,大者分治數縣,小者合治一縣,俾小民開墾升科,立子孫長久之業,繭絲保障亦足兵足食良圖也。古人云:治險以狹。又云:一寸山河一寸金,誠不可忽。況今大海諸山皆饒魚鹽,財用足以供賦稅、裕度支,即使建置之初,不無耗費錢糧,斷不至如西域新疆,歲需協濟,且彼懸海,人多強悍,撫而用之,悉洋防勁卒也。沿海地皆回抱,環以扼之,即海國長城也。此其為利于國家,豈淺鮮哉![28]
隨著洋務運動的興起,工業革命成果的引入,這一時期的海島開發也呈現出新的特點。在中央政府支持下,張之洞、沈葆楨、丁日昌、劉銘傳等封疆大吏積極投入到海南、臺灣等開發中,主要從開山招墾、開采礦產資源、敷設鐵路電纜,發展近代工業等,有力推動了當地社會的變遷。
沈葆楨采取“開山撫番”的開發臺灣政策,主張募民隨往墾殖,派人赴廈門、汕頭、香港等處設立招墾局,并規定應募者的優待條件,僅汕頭一局“招募潮民二千余名,用官輪船載赴臺灣”。[29]福建巡撫丁日昌沿襲沈氏政策,鼓勵栽種經濟作物,甚至建議開礦。“大抵臺利自米糖外,以煤茶為大宗,而硫磺、磺石油、樟腦,或為軍火之用,或為民間所需,物既產之于天,貨即不宜棄之于地。近者異類無厭之求日以益肆,及今不取,彼又生心。”[30]在他們的推動下,臺灣的開發從西部轉向東部,由平原進入山區,全島三分之二的山地與丘陵得到開發,茶葉、糖、米、樟腦等作物產量大為提高。[31]
沈葆楨與丁日昌還在開發煤礦、敷設電線方面推動了臺灣的近代化進程。沈葆禎提出,發展臺灣經濟應“以煤礦為始基”。認為“在臺墾田之利微,不若開煤之利巨,墾田之利緩,不若開煤之利速”。[32]光緒二年(1876)創立了基隆煤礦,這也是中國近代第一座采用機器采煤的新式煤礦。光緒三年,打出首批質地較為優良之煤,隨后經過不斷建設配套設施,改進生產技術,該礦的煤產量由1878年的14029噸增加到1881年的54000噸。[33]
為進一步加強對臺灣的管理,光緒十一年(1885),清政府正式設臺灣省,劉銘傳為首任臺灣巡撫。在他主政期間,制訂了以“興造鐵路為網紐,輔之以電線郵政”的建設方針。主張修建從基隆到臺南的鐵路,“不獨全臺商務繁興,且與海防有裨甚大”。[34]他的建議獲得清廷批準,是年,臺北至新竹的鐵路正式動工,光緒十九年年竣工通車。他于光緒十二年在臺北設電報總局,以加強與大陸聯系。光緒十四年,他頒布《郵政條目十二條》與《臺灣郵政票章程》,創立了中國第一個近代郵政機構——臺灣郵政總局。所有公私信函一律粘貼郵局發放的郵票,收取的郵資以信件重量、道里遠近為準。
與臺灣相比,光緒十二年(1886),兩廣總督張之洞借鑒沈葆楨的治臺策略,在海南“開山撫黎”,伐木開路。在馮子材督率下,十二條大路“均皆依限開通,四面交會聯接,皆可達于五指山下。……所開通道路共三千六百余里。此外,復勸督各州縣團紳另開小路……均已與大路接合”,[35]改善了島內交通狀況。他制定墾殖獎勵方法,“有能集資前往,雇募黎岐開墾,一人名下認墾至千畝及萬畝以上,三年成熟者,酌量給以千、把、外委武職”。他還于光緒十五年上奏以暫時免稅的方式支持商民開采石碌山等銅礦。“瓊屬五金等礦,如有集資開辦,亦即一律辦理,暫免稅厘”。[36]成為官督商辦海南礦務的開始。
海南的開發,還與清末華僑投資有密切關聯。光緒末年,華僑從南洋引種咖啡苗在海南的文昌縣、儋縣、定安縣等地試種,后逐漸推廣到全島種植。海南的橡膠種植業亦在此時起步。光緒三十二年(1906),樂會華僑何麟書從馬來亞帶回橡膠苗4000多株在定安種植成功,成立瓊安墾植公司,進行大面積種植。[37]橡膠種植開始在海南逐漸普及。宣統二年(1910),旅菲華僑劉杰生、南美華僑曾汪源合資3萬銀元,與僑興有限公司聯合在海南島成立了“僑植墾務公司”,專營以橡膠種植為主。
海南的采礦業也有所發展。光緒三十三年(1907),閩籍馬來亞華僑胡子春回國辦實業,提出全面開發海南島的計劃,包括開設銀行、墾荒、發展種植業、畜牧業、鹽業、林業、采礦業、漁業,建設馬路、輪船、商埠等。[38]獲得朝廷批準。同年,胡子春招股10萬,與粵籍華僑區慕頤、區干寅兄弟在儋州創辦“海南僑興有限公司”,雇人開采錫礦。[39]次年,僑興公司又合股10萬元創辦了“僑豐公司”,專營鹽業,在榆林港、三亞港、北黎港一帶海邊開拓大規模鹽田,為近代海南鹽業開發作出了貢獻。
此時清政府對南海諸島資源的控制與開發相當關切。此時海南島漁民的足跡已遍布南海各島,以各島嶼為中心開發漁業資源。同治六年(1867),英國測量船“來福門”號在考察報告中說:“各島俱有海南漁民之足跡,以捕取海參介貝為活,頗多常年留居于此,而由海南居民,每歲遣小舟來此,供給糧食,易取參貝”。[40]19世紀末,英、德、法、日等列強在西沙群島進行非法勘測,企圖據為己有,以攫取海洋資源,清政府除了采用外交手段應對外,也加強了對西沙群島的控制與開發,維護了我國的海洋領土主權。
宣統元年(1909),兩廣總督張人駿派廣東水師提督李準率軍艦巡視西沙群島,每到一處皆勒石命名,鳴炮升旗,重申中國的海洋主權,并對群島進行深入調查。在這次巡視與勘察中,隨船的測繪委員和海軍測繪學堂學生繪制了西沙群島總圖和西沙各島的分圖。[41]認識到西沙群島的重要性:“其地居瓊崖東南,適當歐洲來華之要沖,為南洋第一重門戶,若任其荒而不治,非唯地利之棄,甚為可惜,亦非所以重領土而保海權。”[42]隨后,張人駿奏請設立“籌辦西沙島事務辦”,委派粵省辦理西沙事務。宣統二年清政府決定:“招徠華商承辦島務,官為保護維持,以重領土而保利權。”[43]此后,華商申請開發西沙群島者亦日益增多。
西方列強在對中國西沙群島非法勘測的同時,其漁輪也不斷侵入西沙群島及其附近海域,從事非法捕魚活動,直接威脅到中國漁民的生計。晚清有識之士考慮到“漁業關系國防之重要”,強烈要求政府予以阻禁,保護海疆主權。翰林院修撰張謇建議商部劃定捕魚區,并區別近海和遠洋,主張“以內外漁界,定新舊漁業行漁范圍”,保護中國近海“本國自主之權”。根據張謇建議,光緒二十八、二十九年(1902-1903),清政府為參加在意大利米蘭舉辦的國際漁業展覽會,指示外務部、廣東水師提督、南北洋海軍統領薩鎮冰等繪制《江海漁界全圖》。認為“南洋為沖要之區,江海各防尤關重要,應將此項圖志,加以考核,準經緯線,著色精繪《江海漁界全圖》,并該書內載中國漁船所到之處,地名及注說明華文,兼譯英圖原文如下,俾外人明曉,趁此會場,得據此表明漁界,即可以表明領海主權”。[44]以地圖形式向與會各國宣示中國的海洋主權,這在中國歷史上還是第一次,由此也反映了晚清政府的海洋領土主權意識日益增強。
建設“新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是習近平主席在2013年9月和10月分別提出的倡議。“一帶一路”旨在借用古代絲綢之路的歷史符號,高舉和平發展的旗幟,積極發展與沿線國家的經濟合作伙伴關系,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經濟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和責任共同體。
陸上絲綢之路起始于古代中國,連接亞洲、非洲和歐洲的古代陸上商業貿易路線。最初是運輸古代中國出產的絲綢、瓷器等商品,后來發展成為東西方之間經濟、政治、文化等多方面交流的主要通路。這條陸上絲綢之路從西漢武帝派張騫出使西域時所開辟,以西漢首都長安為起點,經涼州、酒泉、瓜州、敦煌、新疆、中亞諸國、阿富汗、伊朗、敘利亞等,到達地中海,羅馬是終點。因此這條路被認為是連結亞歐大陸的古代東西方文明的交匯之路。在這條路上的貿易主要以絲綢為主。
海上絲綢之路是古代中國與世界其他地區進行經濟文化交流的海上通道。中國最早由官方主辦的海絲也從西漢開始,據東漢班固《漢書》卷28《地理志下》記載,西漢武帝時,中國從嶺南的徐聞、合浦等海港出發。據暨南大學中外交通史研究專家朱杰勤先生研究,西漢從日南邊塞,或徐聞、合浦出海,進入北部灣,沿越南、柬埔寨、泰國近海處進入暹羅灣,在緬甸登陸后,陸行至孟加拉灣,再航行到印度科羅曼德海岸,最后到達斯里蘭卡,并由此回航。東漢時,經雷州半島或北部灣的南海航路進一步拓展今印尼爪哇島或蘇門答臘島,并與羅馬帝國有海洋接觸。后來,海上絲綢之路的主要港口為廣州、泉州、寧波、揚州、登州等沿海城市出發,即中國沿海地區自南向北均有海港與海洋周邊國家和地區進行經濟、文化交流,最重要者仍是廣州、廈門等港口,通過海洋抵達東洋、南洋、西洋各地,最遠到達非洲東海岸的海上通道。
一帶一路,正是在中國歷史發展經驗的基礎上,以史為鑒,重視海陸并重發展的最好倡議,也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開啟海洋強國夢想的理論指南。共建“一帶一路”,致力于亞歐非大陸及附近海洋的互聯互通,建立和加強沿線各國互聯互通伙伴關系,構建全方位、多層次、復合型的互聯互通網絡,有利于實現沿線各國多元、自主、平衡、可持續的發展。“一帶一路”的互聯互通項目將推動沿線各國發展戰略的對接與耦合,發掘區域內市場的潛力,促進投資和消費,創造需求和就業,增進沿線各國人民的人文交流與文明互鑒,讓各國人民相逢相知、互信互敬,共享和諧、安寧、富裕的生活。推進“一帶一路”建設既是中國擴大和深化對外開放的需要,也是加強和亞歐非及世界各國互利合作的需要。
注釋:
[1]《清史稿》卷138《兵志九·海防》,中華書局,1976年,第4095頁。
[2] [清]林則徐:《燒毀匪船以斷英船接濟折》,《林則徐集·奏稿》中冊。中華書局,1965年,第762頁。
[3] [清]李鴻章:《李文忠公全集·奏稿》卷24《籌議海防折》,《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第70輯第692冊。文海出版社,1980年,第828頁。
[4] [清]左宗棠:《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46《復陳海防塞防及關外剿撫糧運情形折》,《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第65輯第644冊。文海出版社,1979年,第1842頁。
[5] [清]左宗棠:《左文襄公全集·藝學說帖》,《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第65輯第646冊,第2683頁。
[6][10][18][21][25] 《清末海軍史料》上冊。海洋出版社,1982年,第12、294、57、135頁。
[7][15] [清]左宗棠:《左文襄公全集·書牘》《上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第65輯第641冊。文海出版社,1979年,第2958、2901頁。
[8] [清]李鴻章:《李文忠公全集·奏稿》卷25《輪船招商請獎折》,《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第70輯第692冊。文海出版社,1980年,第847頁。
[9] 聶寶璋主編:《中國近代航運史資料第二輯(1895-1927)》下冊,第1418-1422頁。
[11] 蕭舉規:《海軍論》。《海軍》第2期,第40頁。轉引自《近代中國海軍》,海潮出版社,1994年,第1123—1124頁。
[12] 林則徐全集編輯委員會編:《林則徐全集》 第7冊 信札卷。海峽文藝出版社,2002年,第3571頁。
[13] [清]曾國藩:《曾文正公全集·奏議》卷14,《復陳購買外洋船炮折》,《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第1輯第1冊。文海出版社,1974年,第2262頁。
[16] [清]左宗棠:《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18《擬購機器雇洋匠試造輪船先陳大概情形折》,《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第65輯第642冊。文海出版社,1979年,第691頁。
[17] 池仲祜:《海軍大事記》,《洋務運動》(八)。上海人民出版社,1961年,第481頁。
[19] 《中日戰爭》(一),《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新知識出版社,1956年,第35頁。
[20] [清]李鴻章:《李文忠公全集·譯署函稿》卷15《請設海部兼籌海軍》,《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第70輯第696冊。文海出版社,1980年,第3227頁。
[22] 《光緒十一年九月初六日懿旨》,《洋務運動》(三),上海人民出版社,1961年,第5頁。
[23] [清]張之洞:《張文襄公全集·奏議》卷37《吁請修備儲才折》,《近代中國史料叢刊》正編第46輯第457冊。文海出版社,1970年,第2725-2730頁。
[24] [清]劉坤一:《劉坤一遺集》第2 冊。中華書局,1959年,第892頁。
[26] 楊沐霖編:《中外各國海軍全志》上編。上海科學書局,宣統二年(1910),第70-71頁。轉引自《近代中國海軍》,海潮出版社,1994年,第578-579頁。
[27] 參閱李德元:《明清時期海島開發模式研究》。《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05年第1期。
[28] [清]吳曾英:《設險守國論》,《皇朝經世文續編》卷72《兵政十一·地利上》,《近代中國史料叢刊》正編第75輯第741冊。文海出版社,1972年,第1833頁。
[29] 盛清沂:《清代同光之際“開山撫番”史事編年》,《臺灣文獻》1979年第3期。
[30] [清]丁日昌:《丁中丞政書》卷9《查勘臺北硫磺樟腦茶葉情形疏》,《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第77輯第762冊。文海出版社,1980年,第501頁。
[31] 參閱金泓訊等:《臺灣經濟概論》。時事出版社,1986年,第33-34頁。
[32] [清]沈葆禎:《沈文肅公政書》卷5《臺煤減稅片》,《近代中國史料叢刊》正編第6輯第54冊。文海出版社,1967年,第907頁。
[33] 孫毓棠:《中國近代工業史資料》第1輯上冊。中華書局,1962年,第590-591頁。
[34] [清]劉銘傳:《劉壯肅公奏議》卷5《擬修鐵路創辦商務折》,《近代中國史料叢刊》正編第20輯第196冊。文海出版社,1968年,第434-435頁。
[35] [清]馮子材:《馮宮保軍牘》卷12《會奏官軍剿撫黎匪通籌善后事宜折》,《近代中國史料叢刊》三編第43輯第429冊。文海出版社,1988年,第62頁a-63頁a。
[36] [清]張之洞:《張文襄公全集》卷23《瓊州開礦暫免稅厘片》,《近代中國史料叢刊》正編第46輯第457冊。文海出版社,1970年,第1861頁。
[37] 參閱陳植:《海南島新志》。商務印書館,1949年,第195-204頁。
[38] 《清德宗實錄》卷588,光緒三十四年三月癸巳。中華書局,1985年,第778-779頁。
[39] 彭程萬等:《瓊崖之礦產》。《地學雜志》1923年第8期。
[40] 胡煥庸:《法日覬覦中之南海諸島》。《中國今日之邊疆問題》,正中書局,1936年,第117頁。
[41][42] 陳天錫:《西沙島東沙島成案匯編·東沙島成案匯編》。商務印書館,1982年,第9-12、22頁。
[43] [清]李準編:《廣東水師國防要塞圖說》。陳建華、曹淳亮主編:《廣州大典》第37輯第26冊。廣州出版社,2015年,第848頁。
[44] 李士豪、屈若騫:《中國漁業史》。臺灣商務印書館,1980年,第6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