尕本加 仁青當知
(1.復旦大學社會發展與公共政策學院,上海 200000;2.青海民族大學藏學院,青海 西寧 810007)
新發現的《噶倫索康巴傳》是繼《噶倫傳》等經典傳記之后的又一部噶倫自傳,近期由佛教資源與研究中心(DBRC)工作人員于青海貴德縣一戶寧瑪派咒師家采集到。該傳記為手抄本長條梵夾板式,由上、下兩卷組成,全傳共計170葉,主要記述了18世紀末19世紀初西藏甘丹頗章噶倫索康·悉覺才丹的生平事跡。

下卷講述了索康·悉覺才丹1814年至1820年的生平歷史,重點敘述了索康·悉覺才丹于1816年卸任噶倫職位后出家為僧的藏傳佛教徒生涯。此卷中以“根本上師”“喇嘛”“尊者洛桑曲覺丹增嘉措”等稱謂來表示噶倫索康巴本人,并在卷末提及“該卷為尊者洛桑曲覺丹增嘉措自傳輟筆之后補,根據其弟佛僧嘎桑若杰指示,仿照過去之傳統,考慮未來之指明,以其真實生平為依據,由索康之子次丹奪吉、隅嘉奪吉熱丹、索次旺平措三人虔心合著,以此祈求保佑眾生,次丹奪吉寫稿。”
)[2]。由此可以看出,下卷由索康巴后人所寫,并且當時索康·悉覺才丹已經離世(據其傳記,索康巴于1820年逝世)。因此,下卷應成書于1820年之后。據Luciano Petech所著《西藏貴族和政府》記載,下卷的主要作者索康·次丹奪吉為索康·悉覺才丹之子,他于1823年任代本,1829年遷任噶倫,1835年作為政府特派員擔任尼泊爾戰爭前線指揮官,1841年與噶倫朵喀哇一起參加了反查謨(Jammu)之谷朗森(RajaGulab Singh)之多格拉軍隊的入侵之戰,1842年12月返回拉薩,1844年10月逝世[3]117-119。索康·次丹奪吉是繼索康·悉覺才丹之后第二位索康家族的噶倫。如此看來,《噶倫索康巴傳》下卷應該成書于1820年至1844年之間。
新發現的《噶倫索康巴傳》篇幅較長,涉及的內容較廣,全傳以索康·悉覺才丹51歲剃度出家為界線,分為上、下卷,其中上卷為自傳,作者通過個人記憶中的“自我”,敘述了索康·悉覺才丹本人從出生至46歲(1811年)間的生平經歷,重點展示了其如何登上噶倫席位的政治生涯。下卷為后人所著,以客觀的視角回顧索康·悉覺才丹出家后的佛教徒生涯。另外,該傳中還記載了多部作者詩歌作品和信件,亦是整個傳記的重要內容之一,對整個傳記內容的完整性和連續性起到了重要作用。
1.早年的政治生涯
2.晚年的佛教徒生涯

索康·悉覺才丹在甘丹頗章地方政府任職多年,并在登上了噶倫之位后于1815年辭職并出家為僧。據《噶倫索康巴傳》載,他畢生以佛法為依據諸善奉行,經常教誨其周圍的人要斷除一切禍害之念,并曾試圖廢除西藏地方政府刑法中的死刑。
索康·悉覺才丹所著的詩歌與信件等作品亦是《噶倫索康巴傳》的重要內容和構成部分之一。在自傳中,作者載錄了諸多自己所作的韻律體詩文以及給當時社會各界達官顯貴所寫的信件,這些作品分別于傳記上卷之前、后兩處集中登載,第一部分均見于上卷。這些作品長短不一,長則幾頁,短則幾行,按照其所載順序,簡介如下(見表1)。
這些作品內容廣泛,對進一步研究索康·悉覺才丹時期的宗教、政治以及社會生活等具有重要價值。根據傳記內容順序,上述作品附于作者39歲生平歷史介紹內容之后,其后才延續作者索康·悉覺才丹40歲,即1805年以后的經歷。由此看來,這些作品很可能是作者40歲之前所作。傳記中所見的第二部分作品集,大多載于上卷,所占篇幅較長,作品體裁與上述一致,主要是詩歌和信件,其具體信息如下(見表2)。

上述中的“蜂蜜之歌”是自傳中篇幅最長的作品,共計15張,重點描述了作者與一只蜂蜜之間的對話,作者通過擬人的修辭方法,把蜂蜜視作能說會道的人類,表達它對人間的看法。除此之外,其他作品均為信件,并且內容都與佛法有關,這體現了索康·悉覺才丹在晚年時候對佛法的關注和學習。
新發現的《噶倫索康巴傳》篇幅較長,內容豐富,可以從不同的視角研究其內容和價值。美國藏學家Janet B.Gyatso認為:“豐富的藏文傳記帶給藏學家的不只是驚奇,還有大量珍貴的研究西藏的歷史和文化信息的類型范本。而且,這些從比較文化的視角來看,所統計的數字僅僅具有一些參考、引用的意義。”[4]《噶倫索康巴傳》中,作者以個人親身經歷為第一手資料,運用文學的手段,并以編年體的寫作方式,描繪了18世紀末19世紀初西藏地方社會的風云事變,勾勒出西藏地方近代史的發展圖景。其內容為近代西藏地方社會和歷史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
索康家族作為西藏貴族界地位顯赫的家族之一,在西藏地方近代史上具有很大的影響。目前為止,學界對索康家族的歷史,還沒有形成一個系統的、深入的研究,已有的研究基本上都以其為四世達賴喇嘛的后裔,如次仁央宗老師所言:“如果擦絨家族顯得有些實際,那么索康家族卻充滿了神話故事,可以說神話演繹了索康家族的榮譽。索康家族成員聲稱自己是第四世達賴喇嘛的后裔,因此,這個家族也與亞谿家族一樣是個神圣的家族。索康家族的成員像西藏的許多貴族成員一樣,家族的延續對于成員永遠是個謎。”[5]而本傳中對其家族歷史從祖先淵源到五世達賴之后的繁衍情況都進行了較為詳細的描述,彌補了索康家族傳承歷史這一研究空白。


索康家世的歷史,本自傳作者從索康祖先淵源與西藏甘丹頗章地方政府之后的索康家世的發展兩個方面進行了敘述,尤其是甘丹頗章之后的家世,井然有序地將每一代傳承脈絡逐一介紹,直至自己的父母,同時也講到了以索康為主的各大家族名人在甘丹頗章時代的地位和貢獻。這在一定層面上,反映了西藏貴族社會的形成及其與西藏地方政府之間的聯系。
如上所述,此自傳中作者圍繞其生平活動,敘述了當時的社會風貌,涉及各個重大歷史事件及人物,包括1788—1792年的廓爾喀人的襲擾及八世達賴喇嘛圓寂、九世達賴喇嘛坐床等重大歷史事件,比較真實地再現了18世紀末19世紀初的西藏地方歷史。自傳中關于西藏地方史的重要記述,可以從以下幾點概括。
1.清朝西藏政策及其相關方面的記載

2.自傳對18世紀末19世紀初西藏重大事變的記載


自18世紀清政府在西藏地方政府設立噶倫制度以來,先后共出現了近百名噶倫官員,從第一任噶倫朵喀哇所著《頗羅鼐傳》和《噶倫傳》開始,噶倫界似乎形成了修撰自傳的傳統。究其原因,筆者認為主要是自18世紀以來,西藏甘丹頗章政府的外部糾紛和內部矛盾不斷,如何解決這些內憂外患并促進本地區社會穩定發展是對各屆噶倫和攝政的重大考驗。所以,噶倫通過書寫自傳,表達其非凡的生平經歷和歷史功績。《噶倫索康巴傳》也是在這種背景下完成的,并且從整個噶倫自傳體的發展時間和表達內容來看,該傳是《頗羅鼐傳》《噶倫傳》《多仁班智達傳》的延續,即雖然這些傳記講述了不同家族和人物,但都反映了18世紀以來的百余年間西藏地方社會和歷史,記載了西藏地方政府接連掌權的幾代噶倫的經歷及其相互間的聯系。
《噶倫索康巴傳》展現了索康·悉覺才丹一生的事跡,包含其先祖家世情況、習文學武經歷、婚姻及親友同僚交往、職位變遷以及西藏政治風云和民族關系等,紛繁復雜的事件,作者卻寫得井然有序,塑造了一個青年時期聰明好學,中年時期勤于政務,晚年時期出家修行的豪杰形象。《噶倫索康巴傳》不僅是一部編年體傳記,同時也是一部史書。傳中不僅敘述了索康·悉覺才丹的生平事跡,還記錄了18世紀末至19世紀初西藏地方的重要人物和歷史事件,體現了不同事件和人物間的關系以及這些歷史事件和人物在當時社會歷史發展中的作用,同時再現了18世紀末19世紀初的西藏上層社會的生活圖景。另外,從藏族文學史的視角看,《噶倫索康巴傳》誕生于《噶倫傳》《頗羅鼐傳》《多仁班智達傳》等西藏世俗傳記發展的鼎盛時期,其修辭文雅、內容豐富,極具藏族傳統文學特色,是一部兼具哲學、歷史、民俗學以及文學形態特征于一體的綜合性典籍。
附:

圖1:新發現《噶倫索康巴傳》上卷


圖2:新發現《噶倫索康巴傳》下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