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曉旭
【摘 要】匈牙利電影《肉與靈》通過簡化故事內核,達到了對人物內心頗具深度的挖掘,本文意圖通過對影片文本的精神分析,一探這部影片獲得國際肯定的原因。
【關鍵詞】《肉與靈》;匈牙利電影;精神分析
中圖分類號:J905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06-0079-01
一、以“夢”為契機
《肉與靈》由匈牙利女導演伊爾蒂科·茵葉蒂(IldikóEnyedi)執導,2017年在第67屆柏林國際電影節頒獎禮上一舉奪得金熊獎和費比西影評人獎。影片講述了兩個在現實生活中有交際障礙的人,卻奇幻般地“異床同夢”,最終使兩人從夢中走到現實的愛情故事。這部被媒體稱為帶有“神秘主義”色彩的“超現實主義”電影,使匈牙利電影再度成為世界電影矚目的焦點。
《肉與靈》男主角安德左手殘疾,人到中年,在屠宰場做財務總監;女主角瑪麗亞,有嚴重的交際障礙,一個近乎嚴苛的牛肉質檢員。人物的設定決定了兩個人在現實狀況下相愛的概率極低,即便有“一見鐘情”的苗頭,兩個人尷尬的午餐還是讓他們脫離了男女之間“吸引-交往-相愛”的模式。因此,奇幻的“異床同夢”設定,成了整個故事發生的前提。
二、“鹿”之夢境的兩個層次
弗洛伊德認為,夢與做夢代表了妄想性愿望的一種滿足形式,也就是說,夢境本身其實是人被壓抑的愿望通過掩飾之后的滿足。而構成夢的基本材料,則是身體刺激、白日殘余和夢思維。夢并非毫無意義,其邏輯也跟潛意識完全不同,因此夢需要被解析,而《肉與靈》中的夢,就是冰天雪地里尋找食物的雌、雄兩只鹿。
男主角安德中年獨居,妻子的情況并未說明,女兒已經成家立業,對他的感情生活常常抱著一種意味深長的態度,對父輩的“性”問題更是諱莫如深。安德對瑪麗亞求而不得的愛慕,及男性對女性的肉體需求,二者結合,就達成了夢境的第一要素——被壓抑的愿望。
面對安德與瑪麗亞的通話,女兒的笑容中透露著八卦、驚訝,饒有趣味,唯獨沒有釋然和理解。安德在家人面前壓抑著自我的需求,無論是對異性的精神需要還是肉體需要,他都無法坦然釋放,只有在做夢時以掩飾的狀態被滿足。影片中,心理醫生調查的時候,特地詢問安德,在夢中兩只鹿是否發生了性關系,安德馬上強調,夢中的雌雄兩只鹿只是喝水時鼻子碰到了一起。這就達成了夢的第二要素,經過掩飾的滿足。
“顯夢(dream-content)的晦澀與某些隱夢(dream-thoughts)的壓抑狀態之間存在因果關系,而且夢必須是晦澀的,這樣才不會背離受禁止的隱夢。”弗洛伊德將夢分為兩個層面,森林里的兩只鹿,便是“顯夢”的內容,看似與男女主角的欲望無關,但其實從他們生活中被壓抑的部分可以看到,接觸的鹿鼻子,是他們二人對性需求的晦澀表達,也就是他們的“隱夢”。對“隱夢”的解讀有助于挖掘做夢人的潛意識,所以屠宰場請來協助調查的心理醫生才會詢問每一個人“昨晚夢見了什么”。
安德在夢中的角色,代表一個普通的社會人被壓抑的愿望得到掩飾性滿足的過程;瑪麗亞則是一個后現代的社會人與自我和解的過程。瑪麗亞患有交際障礙,成年后還在咨詢兒時的心理醫生,但同時她擁有令人驚嘆的記憶力,極強的執行力,一絲不茍的生活。安德會偽裝自己,隱藏自己的需求,瑪麗亞則早已習慣,甚至從未意識到孤獨。在一個高度發達的物質社會中,人類僅憑理性即可生活,不再尋求彼此之間的情感聯系,社會規則逐漸完善,情感交流反而會耗費彼此的精力,相互獨立漸漸成了社會人的基本需求,但孤獨也隨之而來。瑪麗亞代表的正是現代社會中這些孤獨的個體,不過導演將之推向了極端,那就是極端出色的工作能力,配上一個極端閉塞的性格,去表達一個人心底極端渴求被看見、被傳達的訊息——愛。
三、夢境停止之后
后現代主義中對語言的反思,在于語言與世界的匹配與否,并認為語言作為異質的符號系統,具有主觀性、任意性和偶然性,這就導致人類的溝通必然出現分歧與誤解,這也是瑪麗亞自己對語言的反思。安德非常在意他人眼光,人事部的同事坐在他對面,他與瑪利亞對話便感到幾分不自在,言語馬上有了偽裝,并且企圖跟瑪麗亞保持一個虛偽的距離。而瑪利亞也口是心非,她受制于疾病,害怕肉體接觸,她的語言“解碼”與“編碼”方式跟普通人不同,跟安德的交流也頻頻出現誤會。故事一開始,她對前來示好的安德近乎殘忍地說:“你喜歡喝濃湯……可能是因為你的手臂有殘疾,一只手吃糊狀的東西更方便。”瑪麗亞當下沒有感到不妥,但回家之后,獨自復盤白天的對話時,她意識到了問題,有些懊悔地終止了復盤。瑪利亞掙扎在孤獨的深淵邊緣,仍然沒有放棄愛情,她努力在心理醫生的指導下訓練自己,而當二人肉體結合之后,夢境停止,故事到此結束,并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細節:兩人吃早餐時,安德因為左手殘疾,掉了不少面包屑,瑪麗亞忍不住將碎屑收進盤子里,二人對視,尷尬地笑了。這種尷尬或許隱藏著導演對未來的不確定,就算是肉與靈的契合,面對生活的洪流,誰也沒有絕對的信心保證彼此能順利地走下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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