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忍忍

【摘 要】《再別康橋》是新月派詩人徐志摩的代表作之一。全詩共七節,每節詩兩兩對照,逐節換韻,兼具“音樂美、建筑美和繪畫美”。文章以許淵沖的“三美”論為指導,選取許芥昱、丁祖馨和拉菲爾、陳國華三個具有代表性的英譯本,分別從意美、音美、形美三個方面進行對比解讀,比較三個譯本各自的成功之處和不足,進一步論證“三美”論在指導中國詩歌翻譯中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三美論;再別康橋;英譯對比
中圖分類號:H315.9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06-0191-02
中國詩詞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以其鮮明的特色體現了中華民族的智慧。很多學者都把中國優秀的詩詞譯為英語,以傳播中國文化。有些優秀的詩歌甚至有多個英譯本,可見其受歡迎的程度。遺憾的是,由于缺乏系統的翻譯理論指導,詩歌英譯良莠不齊。鑒于此,本文以許淵沖教授的“三美”翻譯理論為指導,以徐志摩《再別康橋》的三個譯本為對象,通過對比與分析,探討三個譯本的特點與長處,指出其缺點與不足,旨在證明正確的翻譯理論對漢語詩歌英譯實踐有著積極的指導意義。
一、三美論
許淵沖先生在多年實踐的基礎上,提出了翻譯“三美論”。其源于許淵沖在魯迅的《中國文學史綱要》序言中提出的“中國文字具有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魯迅,1973:62)。許教授認為:“在翻譯的過程中,意美是第一位的,其次是音美;而形式之美是第三重要的”(2006:81)。簡言之,“意美”通過再現意象、創造畫面感來傳遞原詩的真實情感。“音美”是通過運用韻腳、韻律等手段使譯文具有與原詩等效的韻律美。“形美”要求譯者翻譯時盡可能在詩的行長、結構、對偶等方面保留原文的形式特征。
二、“三美”在詩詞翻譯中的再現
《再別康橋》全詩精心的布局,悠揚的節奏,給讀者帶來藝術享受的同時,也表達了作者內心深處對劍橋的留戀不舍。本文選取許芥昱(1963)、丁祖馨和拉菲爾(1986)、陳國華(2009)的譯本進行比較分析。下文分別標注為譯文1、2、3。
(一)意美再現
意美指通過運用恰當的語言再現原作的意境,使讀者能對原作者的情感變化產生共鳴。王寅(2005)提出認知語言學的翻譯觀就是將作者、譯者、讀者聯系起來,最大程度為讀者再現原詩作者所描繪的現實世界與認知世界。
例1:輕輕地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地來;
我輕輕地招手,
作別西天的云彩。
1: Quietly I am leaving
Just as quietly I came
Quietly I wave a farewell
To the western sky aflame
2: I leave softly, gently
Exactly as I came
I wave to the clouds of the western sky
Telling them goodbye softly, gently.
3: Softly I am leaving
Just as softly as I came;
I softly wave goodbye,
To the clouds in the western sky.
這一節,作者三次重復“輕輕地”一詞,成功勾勒出了寧靜的氛圍,表達了離別的悲傷。譯文1和3分別將其譯為 “quietly” 和 “softly”,形式上也與原文對應出現了三次,既符合原詩的魅力,也體現出作者在離開那一刻,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平靜了下來。相比之下,譯文2中的 “softly, gently” 也達到了相似的魅力,但形式上稍顯重復。此外,“exactly” 的使用,不符合整首詩的文體風格,不如另外兩譯本“just as”那樣靈活。“telling”一詞似乎道出了什么,擾亂了劍橋的寧靜,打破了原詩所刻畫的現實世界。
例2: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1: The green plants on the river bed
So lush and so gracefully swaying
In the gentle current of the Cam
Id be happy to remain a waterweed
2: Green weed in the river
Dances on a silt floor
I wish myself a bit of waterweed
Vibrating to the ripple
Of the River Cam.
3: The green tapegrass rooted in the soft mud
Sways leisurely in the water;
I am willing to be such a waterweed
In the gentle flow of the River Cam.
這一節中,譯文1和3將“招搖”譯為 “sway”,而譯文2譯為 “dancing”。“sway”的字面意思為搖擺,缺乏審美意味。而“dancing”一詞描繪出了活潑、熱鬧的景象,更符合原詩所表現的現實世界。對于“柔波”的翻譯,譯文1和3譯為“gentle current”和“gentle flow”,譯文2則用了一個更為靈動的詞 “ripple”(漣漪)表達其意,顯然更貼近原意。“ripple”的譯法仿佛給自然注入了生氣。此外,本節的最后一行,譯文1在虛擬語氣上的處理相較于其他兩個譯本較好,更加確切地表達了詩人對劍橋的深厚情感。譯文2中“silt”和 “vibrating”選詞不夠精準,對“dances”和“ripple”所營造的審美意境產生了負面影響。譯文1中“lush”及“gracefully”等,較好地保持了作者此刻平和的心境。
例3: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1: But tonight my voice fails me
Silence is the best tune of farewell
Even crickets are still for me
And still is Cambridge tonight
2: But now, no, I cannot sing
With farewell in my heart
Farewells must be quiet, mute
Even the summer insects are silent
Knowing I am leaving
The Cambridge night is soundless
3: Yet now I cannot sing out loud,
Peace is my farewell music;
Even crickets are now silent for me,
For Cambridge this evening is silent.
第六節充分展現了詩人離別時的惆悵。首先,譯文3將“放歌”譯為“sing loud”更好地傳達了原詩的情感。 “sing”沒能將作者的復雜情感釋放出來,“voice fails me”中“fail”顯得與整首詩不協調。此外,譯文1和3都使用 “crickets”翻譯“夏蟲”,蟋蟀是夏天昆蟲的典型標志,這種譯法在某種程度上縮小了“夏蟲”的意義。但實際上,譯者以貼近讀者的現實世界來傳達傳達詩人的認知世界,這種以小見大的譯法構建了一幅真實的圖景,更加富有感染力。
(二)音美再現
中英文詩歌韻律有所區別,前者注重音高的平仄、對偶的整齊有序等;后者通常關注重音和非重音的布局排列。呂筱瓊、洪文慧(2017)主張譯者要尊重原詩的音韻特點,通過重構音樂性使詩的內涵再現。張保紅(2019)指出翟理斯的格律體譯詩與許先生的譯詩傳統相一致,推動了漢詩文化的傳播與接受。
如圖1,原詩在每節第二、四行押韻。前4節中,第二行結尾都是平韻,第四行為仄韻。整首詩的語調是先升后降,前后往復。然而,在三個英譯本中,譯文的押韻不像原詩那樣豐富。韻腳的位置都或多或少做了調整,沒有完全遵照原詩的順序。
原詩中還有一些獨特之處,如運用頭韻和尾韻等修辭手段,以“蕩漾”為例: 譯文3譯為“undulating”現在分詞,相較于譯文1和2“ripples”“stays fixe”巧妙彌補了語言差異導致的韻律丟失,一定程度上實現了音美的再現。總體而言,漢詩英譯時,原詩原義會對譯者在韻律選擇的自由度和靈活性上造成種種限制。譯者往往難以做到兩全其美,勢必有所取舍,以求達意。
(三)形美再現
原詩結構嚴謹有序,每節四行,每行六到八字不等。行長上的細微變化,體現了詩人情感的變化。譯文1和3都遵循了原詩每節四行的形式,而譯文2除了前兩節每節四行外,其他各不相同,完全打破了原詩的規律,完全破壞了原詩的形式之美。此外,“沉默是今晚的康橋”譯文2和3將其成功地轉換為英語語序,而譯文1則機械地保持了原來的句型。最后兩行“沉默”一詞首尾相接,形式上使句子結構整齊、語氣貫通。譯文2選擇了“silent”和“soundless”兩個單詞來譯,還增譯了“Knowing Im leaving”進行解釋,破壞了原詩形式之美。相比之下,譯文1和3分別把“沉默”譯為同一詞“still”和“silent”,前后呼應,更加符合原詩的表達手法。但譯文1中“and still is Cambridge tonight”模仿了原文的句式,不符合英文表達法,稍顯奇怪。
三、結論
在“三美”翻譯理論指導下,本文從美學追求、意象處理、語言風格、結構對等等方面對《再別康橋》這首詩的三個英譯本進行了對比、分析與探討。總的來說,原詩的“音美、意美、形美”在三個英譯本中都不同程度地再現了出來。陳國華的譯本在詞匯的選擇、韻律的轉換、形式的對等方面,雖然優于另外兩個譯本,但也未能完全再現原詩的“音美、意美、形美”,有些地方還有改進的空間。本文通過運用許淵沖教授“三美”翻譯理論對三個不同譯本的對比分析,有力地證明了“三美”翻譯理論對漢詩英譯的理論指導作用。但鑒于英漢兩種語言的巨大差異,譯者在具體的翻譯實踐中,應采取靈活的方法來傳達原文之三美。不可兼備時,對于三美的再現也要有所側重。其原則是意美大于音美,音美大于形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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