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民謠音樂會

春華

孫恒成立新工人樂團的時候，并沒有想到它會成為“中國最接地氣的民謠樂團”。他們由一群流浪歌手組成，成員們是來自農村、奔赴城市打工的草根歌者，他們出發不是為了詩和遠方，而是扎根大地，用歌聲聯結城鄉。

大地歌者，送出音樂和歡樂

孫恒出生于河南開封，從小喜歡音樂。高中時他就開始寫歌，夢想自己當歌手，自由自在地唱自己寫的歌。

后來，他考取了河南安陽師范學院的音樂專科。畢業后，在家鄉一所學校做音樂老師，收入穩定，工作也不繁重，一周三節課。這是個讓人羨慕的“鐵飯碗”，但他做了一段時間后，卻不想要了。

為了音樂夢想，24歲的他辭職來到北京，為此和父母鬧翻了。

初到北京，沒錢、沒人脈的孫恒，只能過著街頭賣唱的流浪生活。他穿梭在歌廳、酒吧、地下通道，有時候也去建筑工地賣唱。在一個工地，他認識了安徽籍建筑工人彪哥。彪哥黑瘦而沉默，有一雙布滿老繭的手。他說：“我什么都沒有，就只有這樣一雙空空的手。我用這雙手養活老婆、孩子、父母，也用雙手、血汗蓋起一棟棟高樓。我拼命干活想讓生活變得更好，可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是雙手空空。”

看著眼前的彪哥，孫恒想起自己在地下通道賣唱的日子，想起那些在外拼命干活拿著微薄工資的兄弟，有感而發，寫了一首《彪哥》：“你說你很想家/可是只能拼命地干/才能維持老少一家安穩的生活……一天天一年年/你擁有的只是一雙空空的手……”他來到工地唱給彪哥聽，彪哥邊聽歌邊用粗糙的大手抹去滾落的眼淚。

2002年，孫恒遇到同樣愛好音樂的北漂歌手許多，二人成立了新工人樂團，專門為在北京的“外鄉人”歌唱。他們不斷編寫新的歌曲，經常去工地義務演出。下了班以后，在工地上找一塊空地，一群人往那一坐，用兩把吉他做伴奏，就開始表演。有時來的工友太多，就用兩個家庭卡拉OK麥克風，再加兩個小音箱，把工地上的鋼筋往地上一插，麥克風綁在上邊。有時說著唱著，麥克風突然就不響了，但現場氣氛特別熱烈，工友們就像過年一樣的高興。他們太缺少這樣的娛樂了。

2012年，由崔永元主持、孫恒作為總導演舉辦了一場“打工者春晚”。晚會后，崔永元深情地說：“這是我主持過的條件最簡陋、規模最小的春晚，但卻是讓我最感動、最親切、最溫暖的春晚。”

在鄉村，播撒“愛故鄉”

的種子

17年來，新工人樂團在建筑工地、工廠、高校、企業、社區、鄉村義演超過700場，觀眾超過50萬人，出版唱片十多張，獲得中宣部、文化部授予的“全國服務農村服務基層文化工作先進民間文藝團體”稱號。

2019年9月30日中午12點，新工人樂團一行六人自駕兩輛車，從北京平谷同心公社營地出發，開始大地民謠音樂會全國巡演。這是孫恒帶著樂團，開著音樂大篷車，開始第五年大地民謠音樂會的巡演。他們自帶樂器，自籌經費，穿越10多個省，通過一首首原創歌曲在上萬人心中播撒了“愛故鄉”的種子。

他們第一站抵達河北青龍滿族自治縣七道河鄉石城子村，這是一座用山溝溝里撿來的石頭砌起來的百年小村莊。村支書說，這也是他們村第一次有樂團來做現場演出。孫恒他們抱著吉他，坐在碾盤上，坐在石堰上，坐在老農身邊，散淡而即興地歌唱。他們走在鄉村，感覺就一個字：親！演唱結束已經晚上10點了。孫恒和伙伴們本來要次日離開，但有消息說，天亮后大霧封路。于是，他們連夜趕赴下一個目的地。就這樣循著鄉村的味道，大地民謠一路向南！

10月4日晚上，樂隊抵達河南省信陽郝堂。十年前，郝堂同很多普通的村莊一樣，幾近空心，只留下留守老人，山上板栗熟了都無人摘。但凡有點能力、頭腦、出息的人，都出去了。人們常說，走吧，過不了10年，村就沒了。但從2009年開始，村支書帶領全村村民陸續開展了一系列的鄉村建設工作，使得村莊變美了，農民增收了，產業發展了，生態環境改善了。每逢節假日，每天都有上萬名游客來到郝堂村參觀游玩。

10月5日晚上，“郝堂之夜”大地民謠音樂會開唱，因為下雨，活動改在室內進行。孫恒和大家集體創作的村歌《聚郝堂》唱起來了：“清早起，打開我家菜園門/花喜鵲，空中喳喳叫幾聲/銀杏樹，風雨百年看郝堂/糧食關，泥巴路呦茅草房……龍泉老街茶人家/白鷺魚兒戲荷塘/登山步道山相連/天南地北聚郝堂。”

10月12日，孫恒把“大地民謠音樂會”開到了“云上的侗寨”——黔東南從江侗寨。孫恒和伙伴們拜訪了制作大琵琶、蘆笙和牛腿琴等樂器的“樂師”。對少見的牛腿琴，這些外鄉人更有興趣。牛腿琴是為侗族民歌和侗戲伴奏的樂器，因琴體形似牛腿而得名。侗寨人崇尚歌舞，在侗寨可以“以歌換食物”。在傳統鼓樓里野炊，孫恒用歌聲換來了糯米飯、糯米酒、地瓜、泡菜、雞肉和魚等豐富的食材。劈柴生火做飯，歌聲與美酒相伴，與“寨老”“樂師”們一起對歌聊天，他們沒有違和感。真正的演出開始了，龐大的蘆笙隊助陣，兒童侗歌隊獻上侗歌，鼓樓下的大地民謠音樂會在無處不在的蠟染土布映襯下進行，孫恒恍惚穿越千年，重返天真的童年。

次日，孫恒和伙伴們趕到有八百年歷史的黃崗侗寨。黃崗也是“侗歌之鄉”，村里的大人、小孩、老人，只要三個人聚在一起，就會唱起侗歌。演出結束后，新工人樂團回到“月也堂”民宿繼續喝酒、唱歌、聊天，在場的任何人都可以隨時起頭領唱，其他人自然地隨之合唱，孫恒說：“我們掉進了‘歌的海洋。”

“村歌計劃”，讓村歌點亮生活

自2019年9月30日啟程，至11月13日結束，為期45天，途經河北、河南、湖北、湖南、貴州、重慶、四川、安徽、山東，行程8000多公里，新工人樂團沿途舉辦了大地民謠音樂會18場，大地民謠唱談會10場。

每到一個地方，新工人樂團都會和當地村民合作創作村歌。“村歌計劃”起源于2017年，孫恒和伙伴們在鄉村做“大地民謠”巡演，看到一些村莊的破敗景象，年輕人走了，留下了老人和孩子，村子缺少文化生活，也缺少活力。于是，他想要發起“村歌計劃”，鼓勵村民參與創作。這是與以往不同的創作方式，也是在村莊文化歷史調查的基礎上的集體創作，通過大家一起討論，一起尋找自己村莊的歷史，一起尋訪村莊老人、外出打工的年輕人、返鄉青年、婦女和孩子，共同發掘這個村莊的文化歷史資源。

隨著大地民謠音樂會的腳步，“村歌計劃”就這樣在一個個村莊啟動了。在河北石城子村，孫恒成立了村歌工作坊。討論會之后，村里的年輕人當即成立了吉他小組。原來，村里有兩個人早就買了吉他，但苦于沒有途徑學習，還有人認為自己年齡大了不適合學音樂了。“村歌計劃”開始改變這兒的一切，讓他們站在了人間舞臺上……

在重慶聯豐村，他們創作了村歌《山水聯豐》。村支書接樂團進山的時候說，可以用這樣一句話來形容聯豐村：九山半水半分田。孫恒覺得這句話太適合放到歌詞里了，大家一起討論歌詞的時候，集體表決把這句話放到歌里。在各級領導的支持下，村里舉辦了七夕晚會，樂團現場表演了新創作的村歌。晚會結束后聚餐，孫恒教在場的各位鄉鎮干部唱村歌，旋律很“洗腦”，連唱三遍還是唱不夠。

2019年的大地民謠音樂會已經結束，但他們在醞釀下次更靚的“鄉歌長征”。2020年，大地上見！

（編輯 邢多多 1048572239@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