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域視野下音樂劇字幕翻譯探析

摘要：音樂劇《吉屋出租》是美國百老匯史上最長壽的劇目之一，極具創新的舞臺表現形式和劃時代的敏感話題突破為它贏得各方青睞。文章立足語域理論，從語場、語旨、語式三方面對《吉屋出租》兩種漢譯字幕進行比較分析。譯者應在音樂劇字幕翻譯過程中實現語域對等，最大限度呈現音樂劇唱詞的情感張力，為觀眾掃除觀劇障礙。

關鍵詞：《吉屋出租》;語域;音樂劇;字幕翻譯

翻譯發展歷史久遠，然而對語言環境的考慮卻在很長時間內缺席。如果不斟酌語境，在目的語輸出的過程中就會出現語言、意義、文化層次上的偏差。波蘭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曾在20世紀20-30年代提出了情景語境和文化語境概念，認為語言發生的直接環境和文化大背景會對交際活動造成影響。馬氏的觀點影響了英國語言學家韓禮德（Halliday），催生出語域理論。按照韓禮德的說法，“語域”就是語言功能的變體。交際對象、專業領域、建筑或心理空間、文化歷史政治時空等這一切可稱之為語境的介質，都會作用于語言活動。語域概念的誕生，不僅為系統功能語言學注入新鮮血液，也為翻譯研究提供了新思路。文章將從語域理論角度出發，對比分析音樂劇《吉屋出租》的兩種漢譯字幕，旨在探討音樂劇字幕翻譯中語域的實現，以期為其他音樂劇或音樂影視作品的翻譯提供參考。

一.語域與翻譯

20世紀60年代，韓禮德在馬林諾夫斯基的語境學說基礎上進行完善，開辟了語域理論的先河。根據他的觀點，我們可以理解為：在不同場所發生的交際活動中，語言會因功能的不同展現出詞匯或語法層次上的變體，這樣的變體就是語域。在與韓茹凱（Hasan）合著的《英語的銜接》一書中，韓禮德進一步闡釋，語場、語旨、語式三變量共同構成了任何語域。[4]-22湯普森（Geoff Thompson）對這三種要素的解釋為：語場指人們談話的內容;語旨指談話參與者及參與者之間的關系;語式指語言如何在互動中發揮作用，是以口頭還是以書面表達的方式在進行。[5]-36

在我國，胡壯麟、郭著章、曹明倫等都對語域與翻譯的關聯進行過不同程度的研究。胡壯麟提出在語域理論關照下，譯文需要做到與原文的功能——包括概念、人際、語篇——三種意義上的對等。[2]-384曹明倫在研究中曾連續用五個“特定”表示語域的非偶然性，他認為“每個語篇都產生于特定的語境之中，因此每個語篇都有其特定的語域。”[1]這給予廣大譯者的啟發是，翻譯不光要達到意義上的對等，還要保證目的語語域沒有偏離源語語域。語域理論指導下的譯者是否譯法更傳神、或者以語域理論框架去探析譯本有哪些獨到或改進之處，是為可以體現語言學在翻譯學中的運用價值。

二.音樂劇字幕翻譯

一般來說，觀賞音樂劇的方式有兩類：第一類為現場觀劇，第二類與其他影視劇無異，即通過電子設備觀看錄影。與此相對應的是音樂劇的字幕類型，可分為隨場字幕和內嵌字幕。隨場字幕指在演出現場實時顯示在舞臺上、下方或兩側屏幕上的臺詞同步字幕;內嵌字幕已廣為大眾熟知，也就是嵌在視頻內部且與畫面同步的字幕。由于外國劇目引進中國進行現場表演的歷史很短，隨場字幕很晚才進入中國市場。資深音樂劇翻譯人士裘曄表示“隨場字幕的配合效果，直接影響到外語聽力有限的觀眾的觀劇感受”，[3]也就是說，字幕翻譯的質量好壞和播放操作都會影響音樂劇的舞臺效果。筆者認為，兩種字幕的差別除了空間本質上的不同之外，還有對字數的限制程度。隨場字幕在字數把控上更嚴格，因為觀眾為了理解源語意思，會“將視線轉向舞臺之外的區域”，為了最大限度保證觀眾對現場舞臺表演的捕捉，字幕會更加精簡。音樂劇中，“唱”是傳遞信息的主要方式，此外作為文化的一種表現形式，多少會反映出當地的價值觀念和文化歷史背景。因此，想將在外國音樂劇作品內涵妥帖地譯介給中國觀眾，譯者皆應充分考慮語域，審慎推敲譯文。

三.《吉屋出租》簡介

《吉屋出租》脫胎自意大利歌劇大師普契尼的作品《波西米亞人》，作者喬納森·拉森創造性地將原劇蘊含濃郁古典氣氛的故事搬到20世紀80年代的紐約。自《吉屋出租》于1996年首演以來，已經譜寫了百老匯20余年的傳奇，收獲包括托尼獎、普利策獎等在內的美國戲劇重頭獎項。《吉屋出租》用跌宕的劇情和動人心弦的唱詞譜寫了隱匿于大都市中邊緣人的悲歡離合，受到全世界觀眾熱情追捧。故事聚焦一群年輕藝術家：染上艾滋的樂隊主唱、脫衣舞女、雙性戀、變裝皇后等，這些不符合所謂主流價值觀的人在紐約過著不羈而掙扎的生活。從音樂、唱詞、劇情、演繹等多方面來看，《吉屋出租》都是一部藝術價值極高的音樂劇。

四.語域視野下《吉屋出租》字幕二譯本的解讀

音樂劇翻譯分唱詞文本翻譯和譯配。“譯配”要求譯后詞同樣具有“可唱性”，傳達意思的同時保證韻腳和節奏，具有文學和音樂雙重性質。這里所分析的字幕翻譯，實質上是不涉及音樂的純文本翻譯，以幫助觀眾理解劇情為主要目的。文章選取《吉屋出租》官方DVD版字幕和無極論壇制作的網絡版字幕為語料（以下簡稱官方和無極），分別從語場、語旨、語式三方面對這兩種譯本進行語域角度分析。

4.1語場對等

根據湯普森及胡壯麟等學者的闡釋，語場包含說話者本身、談話內容等語言活動發生的環境。在語場的制約下，交際話語的詞匯選擇往往會受到影響，因此譯者應當透析原文發生的背景。

例1. 原文：When on every street， its trick or treat

官方：到處都有小孩敲門要糖（萬圣節習俗）

無極：當壞人在街頭霸道橫行

此唱段中，柯林斯在返回舊住處的途中被歹徒槍擊，以這句話表達憤怒不安。“trick or treat”是西方萬圣節的傳統習俗，孩子們會穿著奇裝異服挨家挨戶敲門討要糖果。這句俗語原意為“不給糖就搗蛋”，但也可以表示實際的威脅或危險。官方版采取直譯加注的方式處理譯文，無極版則意譯成“壞人霸道橫行”。根據語境，此處顯然指柯林斯遭遇不測而并非萬圣節的游戲。此外，中國沒有萬圣節，不明白俗語內涵的觀眾無法體會“敲門要糖”與劇情之間的聯系。官方譯本忽略了原文的語場，無極版則更加貼切，且做到字數上的簡練，減少觀眾的理解難度。

例2.原文：From the pretty-boy front man who wasted opportunity

官方：從前是帥氣的領奏者，不懂得珍惜機會

無極：我從一個帥氣的樂團主唱，淪為罹患愛滋病的可憐蟲

唱詞來自羅杰的獨角戲《榮耀之歌》。羅杰曾是一位風光無限的樂隊主唱，不幸染上艾滋病。他想在離開之前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找尋生命的美好，該唱段正是他回首過往的內心獨白。羅杰表達的不僅是他為失去事業發展機會感到懊悔，還有對自己患病的無奈與悲觀。如果只是譯出“浪費機會”還不夠凸顯這一角色的悲劇色彩，因此官方版稍顯遜色。無極版采取的增譯可以讓觀眾立刻對羅杰產生情感上的共鳴，尤其是“淪為”和“可憐蟲”生動地描繪了窮困潦倒的艾滋病人形象，原語域中羅杰的悲愴感得到保留。

4.2語旨對等

語旨具體指談話者之間的關系，也含有他們之間的社會地位。隨談話者關系的變化，相應的語氣、用詞、態度都會發生改變。譯者應首先注意到原語域中人物間的關系，在翻譯時保留特定關系下的語言色彩，實現語旨對等。

例4. 原文：All your words are nice， Mimi

官方：咪咪你真是口蜜腹劍

無極：你說的比唱的好聽

來自羅杰在唱段《再見，我的愛》中的臺詞。咪咪與羅杰發生爭吵，咪咪認為羅杰從不付出而自己犧牲太多，羅杰表示反駁。譯前首先要明確兩人的戀人關系，其次這一情景的發生具有鮮明的戲劇沖突色彩，也是為后來咪咪與羅杰劇情的轉折做鋪墊。因此，譯者要考慮特定關系下的擇詞，重點突出羅杰的無奈與難堪。官方版譯為“口蜜腹劍”，一來顯得書面化，二來在看到這個成語時通常會讓人聯想到“兩面三刀”等形容人陰險的貶義詞，羅杰的原話還沒有到如此言重的地步。相比之下，無極版更忠實原文的感情基調。

例5.

原文：-Perhaps its because Im the one of us to survive -Poor baby！

官方：-因為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了 -可憐的孩子！

無極：-也許這是因為我是我們幸存下來的其中一人 -可憐的寶貝！

咪咪與羅杰發生爭執后，馬克上前勸慰卻讓羅杰不滿。羅杰無法走出好友安琪去世的悲傷，更害怕女友咪咪的病情加重，所以在聽到馬克的關心后爆發抵觸之情。兩人作為多年好友，對彼此的了解甚于自我，都認為對方在逃避現實。“Im the one of us to survive”是馬克面對羅杰質疑時的回答，指“我是唯一沒有得艾滋的人，不忍看著周圍的朋友被疾病折磨”，而羅杰顯然是被戳中傷疤后的反諷“你沒有艾滋，多可惜啊”。此處兩譯本都采取直譯，而考慮到兩人關系密切，爭吵時才會暴露出最脆弱的一面而咄咄逼人，所以這里可譯為“-因為我是唯一幸存的人 -真可悲！”。

4.3 語式對等

語式指交際的渠道、媒介以及修辭方式。在某個語域中，語式包含對話通過什么方式發生、到底是書面體還是口語體，或者使用了何種修辭手法。要做到語式對等，翻譯需要將上述幾方面以目的語轉換過來。

例6. 原文：There are other fishies in the sea.

官方：天涯何處無芳草

無極：海里還有其他的魚

這句唱詞的背景是：莫琳與羅杰分手后，羅杰的媽媽打電話安慰他。“There are other fishies in the sea”是一句英文俗語，直譯為“海里還有其他的魚”，也就是無極采取的版本。羅杰的媽媽以這句話勸慰失戀的兒子，也有一番打趣的意思。要想讓中國觀眾體會到這一情景的語域，直譯并不算很好的方式。官方版則譯成“天涯何處無芳草”，引用自宋代詞人蘇軾的《蝶戀花·春景》，原意是處處都有機遇而不必執念于某件事;后經演變，常被用來勸慰在愛情里死守一方的人，這番引申意義更為中國大眾所接受。因此，官方版的譯法更好，同時保證了這句唱詞的意義和口語化特征。

例7. 原文：-They used to tie you up -Its a living

官方：-我記得他們把你綁起來 -還不是為了謀生

無極：-你以前都戴手銬 -人總得賺錢糊口

此例是羅杰與咪咪的對話。羅杰覺得咪咪面熟，于是咪咪告訴他過往的工作經歷，由于不是很體面的工作，所以咪咪的回答中頗有無奈的意思。官方版將“Its a living”譯作“還不是為了謀生”，其中“還不是”將語式把握得很到位，而“謀生”就相對書面了。再看無極版的“人總得賺錢糊口”，這是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經常能聽到的句子，具有口語特色，“糊口”也很好地傳達出咪咪盡管不愿做脫衣舞娘，但為了生存只好向生活低頭的想法。

五. 結語

字幕翻譯并非新鮮事，但音樂劇字幕翻譯在國內還屬于亟待開發的階段，如今中國的音樂劇市場正迎來蓬勃發展，相信音樂劇字幕翻譯及對它的研究在不遠的將來會引起更多關注。文章從語域視野對比了《吉屋出租》兩種漢譯字幕，通過具體例證可以看出，無極版本的翻譯更能實現語域對等。語域理論在翻譯過程中的運用可以使譯者更深入地體會源語文本的情感，并在輸出時更關照目的語受眾的接受度。

參考文獻：

[1] 曹明倫. 談翻譯中的語言變體和語域分析[J]. 中國翻譯，2007， （5）：87-88

[2] 胡壯麟， 朱永生， 張德祿， 李戰子. 系統功能語言學概論[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3] 裘曄. 音樂劇小課堂—音樂劇演出隨場字幕翻譯及操作[EB/OL].（2017-06-28） [2019-12-06]

[4] Haliday. M.A.K & Ruqaiya. Hasan. Cohesion in English[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1

[5] Thompson. Geoff. Introduction Functional Grammar[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0

作者簡介：

王佳妮，女，（1994—），西南科技大學，四川省廣元市，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