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為幼兒園意外傷害事故買單

余蘇

幼兒園安全事故層出不窮，每一次都讓我們的心揪緊。無論家長、校方還是社會各界，誰都不愿意看到幼兒園安全事故發生。但客觀上幼兒園安全事故很難完全避免。

幼兒園安全事故的責任劃分

每次幼兒園發生安全事故，緊急救助是重中之重，然后就是責任確定和劃分，這恰是難點所在。比如：幼兒園放學后，家長已經接到孩子，但是孩子還想在幼兒園玩滑梯暫時沒有離園，在這個過程中孩子不慎摔倒，撞傷了額頭。家長認為事故發生在幼兒園，那就應該由幼兒園承擔全部責任，除了常規的治療費之外，還要求幼兒園承擔孩子去國外整容的費用。園方則認為事故發生時已經放學，已經不屬于幼兒園教學管理的時間，是因為家長看護不慎導致孩子受傷，幼兒園對此沒有管理責任，不應該承擔任何賠償。類似這樣的安全事故責任到底應該如何確定和承擔？很多人都很困惑，覺得法律對此沒有明確規定，或者規定不清晰，令人無所適從。

實際上，關于幼兒園安全事故責任承擔問題，國家和地方都有不少的法律法規對此進行了規定。我們經過初步梳理，發現國家層面至少有以下法律法規可作為處理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民辦教育促進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民辦教育促進法實施條例》《教育行政處罰暫行實施辦法》《中小學幼兒園安全管理辦法》《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等。從上述法律文件中，可以看出幼兒園安全事故發生可能產生三種形式的責任：民事責任、行政責任及刑事責任。這三種責任可以單獨適用，也可以合并適用。

當學校不履行安全管理和安全教育職責，對重大安全隱患未及時采取措施的，有關主管部門應當責令其限期改正;拒不改正或者符合某些情形的，教育行政部門應當對學校負責人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例如校長、主管副校長、安保主任、老師等）予以相應的行政處分，這是行政責任。因故意、重大過失，導致發生嚴重幼兒園事故、構成犯罪的，追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的刑事責任，這是刑事責任。當然，最為公眾熟悉的是民事責任，包括停止侵害、排除妨礙、消除危險、返還財產、恢復原狀、賠償損失、賠禮道歉和消除影響、恢復名譽等。民事責任的歸責原則是以過錯責任為主，公平責任為輔。

現有法律明確規定了學校需擔責的12種事由，包括：學校的校舍、場地、其他公共設施，以及學校提供給學生使用的學具、教育教學和生活設施、設備不符合國家規定的標準，或者有明顯不安全因素的;學校的安全保衛、消防、設施設備管理等安全管理制度有明顯疏漏，或者管理混亂，存在重大安全隱患，而未及時采取措施的等。

法律還規定了學校可減責的5種事由，包括：學生違反法律法規的規定，違反社會公共行為準則、學校的規章制度或者紀律，實施按其年齡和認知能力應當知道具有危險或者可能危及他人的行為的;學生行為具有危險性，學校、教師已經告誡、糾正，但學生不聽勸阻、拒不改正的等。

當學校已履行了相應職責且行為并無不當的，學校管理職責范圍外發生事故且學校行為并無不當的，法律也明確規定了學校免責，無須承擔任何法律責任，包括：學生行為具有危險性，學校、教師已經告誡、糾正，但學生不聽勸阻、拒不改正的;在學生自行上學、放學、返校、離校途中發生的等。

從法律層面來講，并非所有在幼兒園里發生的安全事故，園方都必須承擔責任，至少未必承擔全部責任。具體責任的劃分必須要根據上述責任劃分的原則結合具體情況再行具體分析。

幼兒園安全事故的處理建議

幼兒園安全事故一旦發生，從我們的實踐經驗來看一般可以分為如圖三個階段。

這三個階段看似簡單，實則復雜。因為每個案例的實際情況不同，影響責任劃分的因素就不同，而且幼兒園安全事故一旦發生會滲入大量的情感、社會等非客觀因素，往往幼兒園為了自己的聲譽，擔心正常的教學秩序受到影響等，會“主動”承擔一些“額外”的責任。面對這樣的情況，除了學校自己要建立安全防范意識，始終把安全防范放在首位外，我們還想從國家制度層面提出兩點建議：

其一，從制度上要求學校購買校方責任綜合險，并為學校購買保險提供資金支持。

教育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及司法部于2019年聯合頒發了《關于完善安全事故處理機制維護學校教育教學秩序的意見》，再次強調要健全學校安全事故預防與處置機制，特別提到要“形成多元化的學校安全事故損害賠償機制。學校或者學校舉辦者應按規定投保校方責任險，有條件的可以購買校方無過失責任險和食品安全、校外實習、體育運動傷害等領域的責任保險”。

隨后，部分地方政府響應中央精神根據自身實際情況做出了相應配套措施，如上海市教育委員會和上海市財政局共同發出了《關于實施中小學幼兒園校方責任綜合險工作的通知》，決定自2020學年起，對本市全日制公辦中小學（含中等職業學校）、幼兒園，經教育行政部門批準的社會力量舉辦的全日制中小學、幼兒園實施中小學幼兒園校方責任綜合險，主要保障四種情形下發生的事故：學生在校期間或參加學校組織的（含校外）各類教育教學活動中發生的依法應由學校承擔責任的學生傷害事故;中職校學生實習期間發生的意外傷害事故;在學校無過錯情況下，學生在校期間或參加學校組織各項活動中因非故意行為引發的傷害事故;學生乘坐由學校提供的交通工具引發的傷害事故。該政策的亮點在于，購買校方責任綜合險所需資金，公辦學校（含招收來滬人員隨遷子女為主的民辦小學及普惠性幼兒園）按照隸屬關系，由市、區財政分別承擔，納入教育部門預算。此舉有效保障了廣大學校投保的積極性和充分性。

其二，建立學校安全事故糾紛調解制度。

當學校與家長就安全事故責任劃分無法協商達成一致意見時，將爭議首先提交教育部門調解在實踐中常有發生，但一直沒有正式制度予以明確。雖然《關于完善安全事故處理機制維護學校教育教學秩序的意見》中規定“教育部門應當會同司法行政機關推進學校安全事故糾紛調解組織建設，聘任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法治副校長、教育和法律工作者等具備相應專業知識或能力的人員參與調解。建立由教育、法律、醫療、保險、心理、社會工作等方面專業人員組成的專家咨詢庫，為調解工作提供支持和服務。市縣兩級行政區域內可根據需要設立學校安全事故人民調解委員會，對學校難于自行協商或者協商不成的安全事故糾紛實現能調盡調。司法行政機關應當會同教育部門、人民法院加強對學校安全事故人民調解委員會的指導，幫助完善受理、調解、回訪、反饋等各項工作制度，加強人民調解員隊伍建設和業務培訓，確保調解依法、規范、公正、有效進行。地方教育部門根據需要可以直接組織行政調解。區域內的高等學校可以加強合作，聯合建立事故糾紛調處機制”。但是，調解專家團隊如何組建、每次主持調解的人員如何從專家庫中選出（涉及調解的公信力如何得到保證）、調解的效力如何、調解需要的經費如何解決等都是實踐中切實存在，需要進一步解決的問題。

（作者系君合律師事務所合伙人）

責任編輯：谷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