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杰
由于審執兼顧理念尚未得到完全執行、社會法制發展還不甚健全等因素的制約,當事人在經過了民事審判之后,并不一定能真正解決糾紛,當今我國各級人民法院都面臨著“執行難”的困境,因此要想做到案結事了,執行和解制度在現今的司法環境下便顯得非常重要。執行和解,是指在執行程序中,雙方當事人經平等協商,就變更執行依據所確定的權利義務關系自愿達成協議,從而使原執行程序不再進行的制度。1執行和解協議,是指在執行程序中,雙方當事人通過平等協商,自愿就變更執行依據所確定的內容達成合意2,是執行當事人對自己民事權利的處分,是民事訴訟法規定的處分原則在執行程序中的具體體現,也是司法自治精神在公法領域內的自然延伸,體現了當事人的意思自治原則。執行和解制度的設立,在減輕當事人的時間、精力、財力方面的負擔,緩解社會矛盾,減少人民法院執行成本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但是目前我國并未對執行和解制度進行較為全面系統的規定,所涉及內容較為原則化,不利于實際操作,容易造成誤解,無法發揮民事執行和解制度應有的價值。
從我國《民事訴訟法》第207 條的規定可以看出我國目前法律對執行和解協議效力的態度基本采取“一行為兩性質說”的觀點。一方面,執行和解協議是未經司法機關裁判或確認的私法契約。當一方當事人不履行和解協議時只能要求法院恢復原執行依據的執行,可見執行和解協議沒有被現行法律直接賦予強制執行力取代原執行依據。另一方面,執行和解協議對執行程序產生重要影響,達成執行和解協議雖然不能終結執行程序但可以產生中止執行程序的法律后果。我國法律對執行和解的規定較為簡單,《民事訴訟法》第211 條規定:在執行中,雙方當事人自行和解達成協議的,執行員應當將協議內容記入筆錄,由雙方當事人簽名或蓋章。一方當事人不履行和解協議的,人民法院可以根據對方當事人的申請,恢復對原生效法律文書的執行。
一、我國民事執行和解協議的效力
總體看來在我國,相關法律法規并未賦予執行和解協議本身任何直接的法律拘束力,執行和解協議只是當事人之間達成的協議,是純粹的私法行為,不產生任何公法上的效力,更不產生結束執行程序的效力。3
(一)從民事合同角度看執行和解協議的效力
由于執行和解協議是雙方當事人在意思自治基礎上經協商確定、處分自己權利義務的意思表示,在程序上是按照民事合同訂立的方式運行的,在內容上滲透了司法契約的精神,具有一定的民事合同效力,可以適用合同法上有關合同性質和效力的規定。筆者認為,執行和解協議是為了解決糾紛實現權力,其目的在于促進原有糾紛更好地解決,而不是令其產生新的糾紛,不應當允許當事人依據執行和解協議提起新的民事訴訟。與普通民事合同相比,執行和解協議產生和存在的階段具有特殊性,因此,其并不是單純的民事合同,不能完全適用合同法的規定。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民事調解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第10條中規定了“人民法院對于調解協議約定一方不履行協議應當承擔民事責任的,應予準許”,即調解協議是可以約定違約責任條款的;但是其在第19條第2款又規定“不履行調解協議的當事人按照前款規定承擔了調解書確定的民事責任后,對方當事人又要求其承擔《民事訴訟法》第229條規定的遲延履行責任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即對方當事人不能再按民事訴訟法以調解協議為依據提起新的民事訴訟要求承擔違反協議的其他民事責任。由于和解與調解具有一定的共性,都是通過合意改變實體權利義務內容,都是為了簡便有效地徹底解決糾紛化解矛盾,因此,執行和解協議應當與訴訟中的調解協議一樣,不具有引起新的民事訴訟的效力。否則,倘若允許執行和解協議適用合同違約的規定、另行起訴,非但原糾紛得不到解決,還因此增加了新糾紛,如此循環往復,還會增加當事人的訴累,浪費有限的司法資源。因此,執行和解協議不應具有完全的民事合同效力。
(二)執行和解協議履行的效力
由于執行和解制度涉及了實體法與程序法兩方面的問題,因此,對于執行和解協議履行的效力,也應當從實體和程序兩個角度進行考察。
首先,從實體上看,執行和解協議在客觀結果上對生效法律文書所確定的權利義務內容進行了變更,盡管不是通過訴訟程序改變生效法律文書的效力,但其已然改變了當事人之間的實體權利義務關系,當事人之間的權利義務內容不再是生效法律文書所確定的內容,而是執行和解協議的內容。執行和解協議履行完畢,則這一變更在實體上生效,原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權利義務歸于消滅。但是如果執行和解協議沒有得到履行或者未履行完畢,則執行和解協議對原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權利義務關系的變更不產生效力,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內容尚未得以實現,當事人之間的權利關系仍未消滅,但根據執行和解協議已經履行的部分應予扣除。4因此,一旦執行和解協議履行完畢,即產生消滅生效法律文書所確定的實體權利義務關系的效果。
其次,從程序上看,執行和解協議履行完畢產生終結執行程序的法律后果。《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266條規定“和解協議己經履行完畢的,人民法院不予恢復執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執行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試行)》第87條規定“當事人之間達成和解協議合法有效并已履行完畢的,人民法院作執行結案處理”。據此,和解協議全面履行完畢的,按執行結案處理,執行程序終結,申請執行人不可反悔、再重新申請執行原生效法律文書。換而言之,執行和解協議一旦履行完畢,在法律上即視為當事人以約定變更的形式實現了執行依據所確定的全部內容,執行程序就此實體終結。
二、筆者對我國執行和解立法現狀思考
我國現階段民事訴訟法并沒有明確執行和解協議的相關性質,因此,使得實踐中執行和解的操作容易產生問題,比如:對協議的形式要件規定不明確;執行和解的履行期限未加限定。
(一)執行和解協議的形式要件
此處的執行和解的形式,就是當事人達成執行和解協議的具體表現方式。5即通常所說的,是否以“書面形式”作為形式要件。對此,學界主要存在兩種觀點,有的學者提出,執行和解在性質上是一種私法行為,法律無須對私法行為的形式作出特別規定。而另一種則指出,執行和解產生的法律效果對當事人之間的實體權利義務關系影響很大,為體現其嚴肅性,應當規定執行和解協議必須采取書面的方式,認為“書面形式是法律規定的和解協議應具備的形式要件,也是執行和解以消滅原生效法律文書規定的權利義務為根本目的的要求”6
學者們對于執行和解協議的形式要件的要求是因為書面形式的和解協議具有現實意義。一方面,形式要件是法律行為效力的重要因素。7這種作為執行和解依據的書面憑證能夠給予執行和解以保障,確定了協議的時間、空間和對象等各項要素;另一方面,在實踐中,當欠缺書面記載的情況下,當事人之間容易產生“二次糾紛”的可能。書面的執行和解協議有利于引導當事人正確認識執行和解的地位和作用,促進和保障執行和解的順利進行。
在司法實踐中,當事人一旦達成和解協議,大部分人會要求以一定的形式記載和解協議內容,而書面形式是大部分人的首選;部分當事人通過口頭形式達成和解協議的,一般都在當場交付或履行,并領取發票等依據,況且一般法院的辦案人員也會將相關和解情況記入筆錄,要求雙方當事人簽字、蓋章備查。因此,筆者認為從實踐角度考慮對執行和解協議要求書面形式較為適宜。
參考文獻:
[1]馬新彥,李國強:《形式要件與法律行為的效力—民法典關于法律行為形式要件及其功能的應然設計》,法制與社會發展,2003年6月,第74-79頁。
(作者單位:中國政法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