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瓜
秋天是由金黃的落葉和細碎的陽光點綴而成的。剛進入大學,本以為會擁有一個美麗的開始,但是我們寢室四人卻在開學第一天,中了黑暗系“頭彩”——集體遲到。
室友們把定鬧鐘的重任交付于我,可第二天早上,我手機的鬧鐘沒有響。
本以為會受罰,誰知輔導員卻傳達了教官們集體通過的“特赦令”——跟不上華文系的隊伍,就直接跟著建筑系女生軍訓吧。建筑系兩個班的女生還湊不到一個排,只能讓我們湊數了。
被“踢出家門”,不就是變相懲罰嗎?更尷尬的是,華文系和建筑系同在一個連,就連訓練場地也一樣。我們灰溜溜地鉆進隊伍里,結果沒人知道我們是因為啥跑過來的。我們第一次感受到教官的關照,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和慚愧。
建筑系的女生們特別乖巧聽話,調教好她們不是問題。但是動作不協調的人也還是有的,其中就有我們四個“外人”。尤其是我,別人邁出左腳,我習慣性地邁出右腳;還有一個小個子女孩,走路會忍不住雙手左搖右晃。
偏偏在這時候,教官就顯示出了金屬般經得起打磨的耐性。他說他是第一次帶學生軍訓,所以一定要把我們帶好。他把我和小個子女孩叫出隊伍單獨訓練,甚至犧牲了他的休息時間。面對我們這群“劣馬”,他很嚴厲,特別重視細節,但從不發火。
如果是整個排的同學訓練的效果都不如人意,他就會讓大家集體保持半蹲的姿勢,累得我們關節疼了很久。立正的時候不許亂動,汗流進衣領里想撓癢癢,或者是眼鏡歪了,全部得打報告,否則就要受罰。
我們知道了他的厲害,也不敢懈怠了。
一天中午,我著涼了不太舒服,就讓室友替我向教官請假,晚上再歸隊。我一個下午在床上輾轉反側,擔心晚上教官會找我的茬兒。
傍晚室友們回來后,我問:“教官沒有批評我吧,需要向輔導員補請假條嗎?”她們搖搖頭,我長吁一口氣。接著她們壞壞地笑道:“你不來可惜了——教官自個兒掏錢,請我們所有人喝飲料,喝的是他最喜歡的統一冰糖雪梨?!?/p>
教官這一招夠厲害。在他眼里,大家都是戰友,不舒服的人需要關心。他制造出一個有魅力的遺憾,讓我明白了,脆弱不是停止前進的借口,一定要努力變得更強才行。
不只是對我,教官對大家都特別上心,決不讓任何一個人落后。為了把跟不上的同學拉出來訓練,教官沒少花工夫,起外號就是其中一招。
軍訓開始沒幾天,華文系就為新生印制了名片卡。我們排就我們四人有,于是無論我們四人的訓練有沒有出差錯,都會成為教官吐槽的對象。
“藍杏,真的有藍色的杏花嗎?”名字最簡單的我,也沒少被教官拖出來找茬兒。教官順勢也讓其余的同學報上名字,結果他一個也沒記住,干脆就起外號。什么“冰淇淋”“小東岳”啦,還有留著像男孩子發型的女孩被教官稱為“小伙子”。
原先我只是覺得,教官沒事找事干,為了顯示他的金屬心有多堅強,不停讓我們吃苦頭。可是后來我才發現,這才是金屬心映射出的最溫暖的畫面——為了公平,為了記住每一個人的名字,教官一直在努力。
金屬心的另一面讓我們大開眼界:因為反射光線而愛上發光物體。教官這種老大哥一樣的人物,居然也喜歡光芒四射的明星藝人。不過,他更多地是喜歡藝人們的作品,不需要聽演唱會或者要簽名海報,真不愧是資深佛系歌迷。在軍訓的休息時間,大合唱是少不了的。唱完,很多人不自覺地又開始玩兒手機,教官又生氣了,批評大家:“不要有事沒事就養成這種習慣,與其玩兒手機,不如唱點兒流行歌曲?!?/p>
大家開始竊竊私語,隨即鴉雀無聲。
“就唱泰勒·斯威夫特的歌,‘羅密歐的那首,你們找一個人當領唱,不認真唱的要受罰!”
大家只能硬著頭皮唱起來。只見教官一手托腮,雙腿盤坐在地上,聽得特別認真。
軍訓會操前一天,離別在即,教官要求我們每人寫一篇軍訓總結。晚上他看了總結之后發火了:“哪有像你們這樣寫總結的?”
我們很納悶,建筑系的女生想來踏實且知性,會認真寫的,我們幾個華文系的女生更不會懈怠文字工作。大家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教官吼了一句:“你們連個聯系方式也不留的嗎?”
本以為教官只是想要書面報告好向上級交差,沒想到他如此傲嬌,想留個紀念卻不好意思說。他的大腦洞還不止這些,接著他又拿出幾件白色的T恤和幾支馬克筆。
“現在給你們一個改正的機會,把自己的名字、電話和QQ寫在T恤上?!苯坦僭捯粑绰?,大伙兒蜂擁而上,爭相簽名。
教官還不忘督促:“要簽得有藝術感一點??!”我只是像一個木樁一樣站著不動,心里還嘀咕著,決不給這個成天找我茬兒的教官簽名,他肯定是自己留著玩兒,要聯系方式干什么呢?
本以為軍人只是在思鄉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一點溫柔,現在我終于明白,金屬心的導熱性能很強,只要有一點溫暖,就會毫無保留送給我們。
幾個月后是深秋,聽建筑系的同學說,教官寫了一封信寄到建筑系,收件人寫上了“小伙子”的名字。那一件件T恤,變成了金屬心筆下的文字。
教官沒有忘記我們,即使離開了,還要給我們的心再加鍍一層金屬,讓我們好好長大。
編輯/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