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琰如 通訊作者 秦廣科(、東北財經大學 遼寧大連 605 、華東政法大學 上海 0600)
長期以來,我國東部沿海地區依賴于“高投資、高污染、高能耗”的經濟增長路徑,雖然能夠促進經濟飛速發展,但是隨著地區經濟發展過程中環境污染、資本邊際報酬遞減等問題的逐步加劇,為經濟發展尋求新的動能、提升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成為當前研究的熱點問題。生產性服務業因在促進制造業轉型升級、推動地區技術創新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而受到經濟學者的廣泛關注(劉奕等,2017)。隨著沿海經濟逐漸從傳統制造業主導轉向制造業和服務業雙引擎驅動,大力發展與制造業等行業關聯度較高的生產性服務業成為提升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重要路徑。
生產性服務業最初從制造業服務部門獨立發展出來,并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發展,逐步發展成為包括交通運輸、金融服務以及科技研發服務等促進各行業協調發展的知識密集型、信息密集型的現代服務業(李平等,2017)。作為聯系二、三產業的紐帶和促進經濟發展的“推進器”,生產性服務業在地區的集聚能夠促進地區產業間知識溢出和技術創新(時省等,2013)進而促進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同時,由于空間中各地區經濟發展具有一定的空間關聯性,本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提升能夠促進周邊地區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因此在使用傳統計量模型進行回歸分析時會遺漏空間的影響,產生一定偏誤。為了深入透析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對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影響以及地區間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空間溢出效應,本文首先采用主成分分析法構建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和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并且利用空間滯后模型(SLM)探討了各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空間溢出效應。以期從城市層面揭示生產性服務業集聚與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空間協調發展態勢。
現有關于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研究中很多采用和技術創新高度相關的全要素生產率來衡量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通常認為創新能夠很好的衡量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張月友等,2018)。規模經濟下產業集聚能夠顯著提升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而技術創新是推動產業升級的主要因素之一。生產性服務業作為知識密集型行業,為本地企業提供良好的學習和創新的環境,尤其為小型制造企業提供了獲取外部知識及技術創新的渠道(Siegel,2007)。此外,生產性服務業的集聚能夠降低本地區企業的交易成本,從而區內企業將更多的資金投向產品研發(劉斌等,2016),實現集聚區內創新能力提升,進而提升本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由此,本文提出:
假設1:生產性服務業集聚能夠提升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
產業布局變動具有高度的空間效應,勞動力和中間品的空間流動使得經濟空間具有高度關聯性,本地區經濟發展會對周圍鄰近地區經濟發展產生重大影響(Venables,1996)。各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會通過要素流動、地區間貿易以及產業結構關聯而相互影響,因此在研究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時必須考慮空間溢出效應的影響。此外,產業轉移也通常是各地區經濟發展存在空間溢出效應的原因之一,隨著中心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提升,本地較為落后的產業逐漸轉移到周邊欠發達地區,從而一方面改善本地產業結構,另一方面也能提升臨近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再有,地區政策也會促使各地區發展水平趨同。相關文獻通常認為我國當前的區域協調發展政策通常以連續空間為基礎,經濟高質量發展地區會通過“示范效應”對周邊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產生一定的促進作用:區域競爭和政治晉升促使鄰近地區之間保持一種趨同的態勢,地區間經濟通常會形成高質量和高質量相鄰、低質量和低質量相鄰的局面,在空間上表現出很高的一致性,因此政策趨同是實現各區域經濟發展趨同的關鍵(蔡昉,2001)。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
假設2:各地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具有正向的空間溢出效應,即鄰近地區之間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具有相互促進的影響。
解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本文根據《生產性服務業分類》(2015),將交通倉儲郵電業、金融業、科研技術服務、信息傳輸與計算機服務、租賃和商業服務五大行業定義為生產性服務業。以往文獻中對于產業集聚的度量大多側重于地區專業化水平或者單純考慮要素的空間密度,而這些指標不能很好的綜合評價地區生產性服務業的集聚水平,因此本文借鑒張虎和韓愛華(2019)等人的研究,從集聚水平、集聚規模、集聚效益和集聚活力四個方面建立生產性服務業集聚綜合評價系統,較為全面地對生產性服務業的集聚水平進行測度。同時,本文從“五大發展理念”入手,結合魏婕和任保平(2012)建立的地區經濟增長質量指數,構建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包含五個一級指標和15個二級指標,該指標體系不僅包含經濟規模、增速等關于經濟增長的指標,同時側重于綠色發展、居民生活等方面的度量(見表1)。
為避免人為打分確定權重的主觀性,本文使用主成分分析法將選取的各評價指標算出綜合得分。需要指出的是,由于所選指標具有不同的量綱和方向性,在進行主成分分析之前先對各指標進行極差標準化,以消除不同量綱和指標方向性的影響。
控制變量。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除了和生產性服務業息息相關,也受到眾多其它因素的影響,本文參考現有文獻,采用市場化水平(market)、人力資本(HC)、政府研發投入(R&D)、互聯網普及程度(internet)和城市人口密度(PD)作為控制變量,回歸模型中各變量計算方式如表2所示。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由地圖數據和2004-2016年全國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統計數據兩部分構成(臺灣省、香港和澳門的統計數據缺失,海南省數據缺失也較為嚴重,因此本文所選沿海省份包括遼寧、河北、山東、江蘇、浙江、福建、廣東、廣西、天津和上海八省兩市),地圖數據采用國家基礎地理信息中心所提供的矢量地圖,本文中用于構建空間權重矩陣的各市經緯度數據由地圖提取得出。使用的經濟統計數據來源于2005-2017年的《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以及各省、市、自治區相應年份的統計年鑒。本文凡涉及GDP的計算,均采用折算之后的實際GDP進行計算,并對回歸變量進行對數化處理以消除異方差、不同量綱等問題。

表1 “生產性服務業集聚——經濟高質量發展”系統指標體系

表2 計量模型變量說明

表3 LM檢驗結果
空間相關性的檢驗結果顯示沿海地區地級及以上城市生產性服務業的Moran`I指數顯著為正,表明生產性服務業在空間上呈現明顯的空間集聚態勢,因此和傳統計量模型相比,本文選用空間計量更為合理。進一步通過LM檢驗及其穩健形式判定SEM和SLM模型的選擇。Anselin(1988)認為LM_spatial_lag和LM_spatial_error是判斷的首要標準,若其中之一顯著,則選用檢驗顯著的模型;如果兩個檢驗都不顯著,則沒有明顯的空間溢出效應,采用OLS模型;如果兩個檢驗都不顯著,則進一步采用其穩健形式進行檢驗;穩健性檢驗過程與上述過程類似。本文的機制分析和 LM 檢驗結果(見表3)表明本文應選擇空間滯后模型。關于模型個體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的選擇,本文使用Hausman檢驗進行判定,Hausman檢驗值為19.65且通過1%顯著性水平的檢驗。因而,本文檢驗結果支持采用具有固定效應的空間滯后模型。

表4 沿海地區生產性服務業集聚與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回歸結果

表5 穩健性檢驗
本文在測算沿海地區生產性服務業集聚水平、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基礎上進行空間計量回歸分析,以進一步探討二者之間的聯系。空間計量模型與傳統計量模型的區別在于將空間相關性引入回歸模型中,將空間滯后因變量帶入模型中會得到空間滯后模型(SLM),空間滯后模型表示某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受到鄰近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影響,模型設定為:

ρ為空間自回歸系數,表示鄰近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對本地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影響方向和程度,yit為被解釋變量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serviceit為解釋變量,xit為控制變量,Wij為空間權重矩陣。關于空間權重矩陣的選擇,本文采用現有文獻進行空間回歸分析時通常使用的地理距離矩陣。
由于在空間滯后模型中,回歸方程的右邊包含了被解釋變量和空間權重矩陣的乘積,不滿足傳統模型中的外生假定,從而導致模型回歸結果的有偏,通過上述機制分析和檢驗結果,本文使用空間滯后模型。為了便于對比,本文將SEM模型和OLS的回歸結果同時列出,實證結果如表4所示。表4的回歸結果顯示serv系數顯著為正,表明生產性服務業集聚水平對本地區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有明顯的促進作用,生產性服務業集聚的空間滯后效應為正,驗證了本文的假設1。空間滯后回歸系數ρ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為正,表明各地區間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存在正向空間溢出效應,驗證本文假設2。
市場化水平對于本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且通過10%的顯著性檢驗,市場化水平越高的地區市場競爭較為激烈,促進了企業的創新,對當地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產生正向影響。人力資本越高的城市居民知識水平越高,從而有效地提升該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城市人口密度的提升能夠增加勞動力面對面交流的機會,頻繁的勞動力交流促進了知識溢出,進而提升本地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其他控制變量對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均無顯著作用。
為了進一步證實本文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本文采用替換被解釋變量和更換空間權重矩陣兩種方法進行了穩健性檢驗。
替換被解釋變量。現有文獻中有多種指標來衡量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其中使用頻率較高的是人均地區生產總值,人均生產總值較高的地區通常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也越高,所以使用人均生產總值可以較好地衡量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本文采用人均生產總值作為被解釋變量,控制變量不變,結果報告在表5中,從表5中可以看出生產性服務業促進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各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相互影響的作用機制和本文的基準回歸基本一致,驗證了本文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替換空間權重矩陣。空間溢出效應在相互接壤的地區較為明顯,因此本文使用一階鄰接矩陣進行穩健性檢驗。使用鄰接權重矩陣能夠較好地研究以相鄰關系定義的地理空間,鄰接矩陣的特點在于當兩地區相鄰時,權重矩陣系數取1;兩地區之間不相鄰時,空間權重矩陣系數取0。表5中第2列報告了使用鄰接矩陣回歸的檢驗結果,可以發現雖然個別控制變量的符號發生變化,但是檢驗結果依然支持了本文生產性服務業推動本地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研究結論,同時,表明空間溢出效應的ρ也為正,能夠支持經濟高質量發展空間溢出效應為正的假設。
本文以2004-2016年沿海省份地級及以上城市面板數據為樣本,基于空間滯后模型研究生產性服務業集聚促進經濟發展高質量水平的作用機制以及空間溢出效應。結果表明:時間變化上2004年和2016年生產性服務業集聚水平均值分別為1.4878和3.0126,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分別為1.7612和2.1842,二者均有明顯提升。生產性服務業在空間上集聚于中心城市的趨勢更加明顯,長三角、珠三角、京津冀三者的發展水平明顯高于周邊地區。通過空間計量回歸,發現生產性服務業集聚能夠促進地區產業結構的優化、生產率的提高,從而對于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各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具有顯著的正向空間溢出效應,說明在以往研究中通常被忽視的空間溢出效應對各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具有重要的影響。除此之外,市場化水平、人力資本和城市人口密度對于本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也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對于實現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生產性服務業集聚能夠促進地區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應大力發展生產性服務業為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充足的動力,并且充分發揮生產性服務企業的規模效應和集聚效應,促進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對于地區經濟發展的知識溢出。但是不能片面地強調集聚式發展,各地政府應該根據自身發展現狀理性的促進生產性服務業在本地的集聚。此外,各地區應加強地區間經濟發展聯系,重視各地區交流合作,根據本地經濟發展現有的特點,推進各個城市協同發展,推動沿海地區整體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打破地方保護主義,加強人才和技術等要素在區域之間的流動,充分發揮經濟發展的空間溢出效應,實現各地區經濟協調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