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負雪

尹悅

凝眸望檐牙，識空山華發。佐一杯塵世，黑與白，揚塵縱馬。心如鳶尾花，劍鋒抖霜花，夢是轉醒時，飛鳥枕云涯。

已是漫漫隆冬，我與小興安嶺的冬雪一起共享人間嫻靜。一個人的旅途乏味，向窗外望，有深不到頭的叢林與石山。火車在林間轟轟地開著，途經隧道，一片漆黑。車廂散發著的暖色調的光，與外面的冰雪世界形成鮮明對比。到目的地時已是凌晨兩點，給遠在家鄉的父母匆匆報個平安后，倒頭就睡。

清晨，拉開窗簾，我驚呆了：白雪紛紛，干凈清寒。花非花，卻似梨花滿人間。整座城市都是銀裝素裹，分外妖嬈，白得驚心動魄，刻骨銘心。

乘坐巴士來到景區，我不禁感嘆：小興安嶺竟如此美麗、安靜。

縱九州萬里河山，無我，只千秋塵染。這樣想著，便捧起一堆雪，將它揚起。天空飄飄灑灑地下著雪花，揚起的雪與這天上的雪無半點區別，紛紛灑灑，像一個個小精靈落在地面上。好一幅塞北雪景圖！

此景在眼前，我愿坐看春秋更迭冬夏，嗅每一片雪花的芳香，細看每一片雪花的形狀。天地孤寂之間，猶如“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我想我是應該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了。不覺間向山的深處走去，感覺到腳陷入雪中的厚重感，也懂得了“料是故人踏雪來”這句詩中的“踏”字的含義。悠遠空曠，一片絕色，沒有半點塵世煙火。我四處環視著，千山暮雪，只影一人。突然有點不忍心要將這片世外桃源打擾。出世而不離世，入塵而不染塵。

想必我可以在如此清潔明凈之地行走一回，而心中的雜念和貪欲也都不堪一擊了。

默默地走著，呼吸著清涼的空氣，仔細感受著指尖上雪花消融的溫柔觸感，此等風雅與深情并非人人都懂，而那真實的觸感現在都能記起。

唐時孟浩然愛梅，常于雪中騎驢而出，漫步尋梅。雪與梅乃絕配，雪寒，梅傲，兩相奇絕。又想起奶奶做的梅花餅。每年冬天，奶奶都會在院子里架好火爐做梅花餅，我會捧起一堆鮮雪，就著梅花餅一起吃下，滿嘴的雪，從中透出濃濃的梅花香。

此時要是有梅花餅該多好啊！只可惜院內冬初昔年與我一起品嘗的人，已人隨事遷。

回頭看看留下的腳印，已是長長的一道。走了許久，是時候回頭了。整理好思緒，望一眼來路，仿佛將要消散在一片蒼白之中，漸消漸遠。

我走過人間四月，看過萬里繁花，也曾以雪為友，星辰作伴。這世間還有什么值得我再去計較，再去抱怨？不如清酒相伴，落梅成友，與世無爭，仔細品味這人世間的蒼山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