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代收驛站法律性質之辨析

李燦玖　林騰　黃之璇　牟童　梁棟欽

關鍵詞 代收驛站 法律性質 商事代理人

基金項目：市級大學生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項目，項目名稱：對校園驛站法律規(guī)制的研究，項目編號：201910059118。

作者簡介：李燦玖、林騰、黃之璇、牟童、梁棟欽，中國民航大學法學院。

中圖分類號：D920.4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03.029

一、驛站運行現(xiàn)狀及問題

我國快遞業(yè)蓬勃發(fā)展，驛站代收點成為與消費者發(fā)生最直接接觸的物流站點，在方便收件人的同時隱藏風險。以身邊校園驛站為例：快遞員將大量的快遞件直接投放到校園驛站后，學生單方面被告知憑短信驗證碼到學校驛站自提貨物。在快件到達代收驛站與收件人完成自提之間的時間差內，極有可能因驛站的不規(guī)范代收行為產生法律問題。

（一） 驛站內快件丟失、破損頻發(fā)

驛站往往是以一個固定地點的收發(fā)網(wǎng)點形式存在，行業(yè)中驛站質量良莠不齊。以身邊的校園驛站為例，近七成的同學在校園驛站取貨時最常遇到的情況就是快遞件損壞、延誤或丟失，除此之外校園驛站每天人流量偏大，也很容易冒領誤領。

（二）驛站內快件損害追責難

在驛站內發(fā)生快遞糾紛時，驛站為了擺脫責任往往不承認自己的獨立地位，讓收件人自行去找快遞公司或賣家求償。快遞公司卻以貨物已被簽收不屬于快遞公司責任期間而抗辯，賣方以非貨物自身質量問題而不予賠償。總之，賣家、快遞公司和驛站對損壞結果和賠償責任“踢皮球”，嚴重損害收件人的合法權益。

驛站中問題多，救濟少。根源在于驛站法律地位不清，出現(xiàn)問題時收件人不知能否依法求償，找誰求償。本文通過辨析驛站法律性質，以構建各個主體之間合理的法律關系框架，為收件人的合法救濟尋找法律基礎。

二、驛站法律性質分析

（一） 驛站法律性質的不同觀點

現(xiàn)實中有多種代收情形，如小區(qū)物業(yè)代收、驛站代收、自動柜智能代收等。各方主體之間法律關系的差異會產生不同的法律責任。在驛站代收情形中，學者對于驛站法律性質及代收模式下法律關系的認識，主要存在以下兩種觀點：

1. 驛站是收件人的代理人

驛站與收件人之間存在一般民事代理關系。收件人基于民事委托合同，授予驛站代為簽收快件的代理權。驛站在授權范圍內以收件人的名義簽收快件，其簽收行為在法律效果上直接歸于收件人。

筆者并不認同該觀點。筆者認為將驛站視為收件人代理人有違立法規(guī)定之本意，快遞行業(yè)立法中有類似對驛站代收行為的規(guī)定。如《郵政法》明確了“寄遞”包括收件、寄件、分揀、運輸、遞送等環(huán)節(jié)。驛站的末端投遞仍應屬于寄遞服務中的一環(huán)。《快遞暫行條例》第二十五條中還特別提到了代收，條文中規(guī)定了在收件人不方便時可由代收人代為驗收。筆者認為，是否盡到了驗收義務是考察收件人與其代收人間關系的重要標準。而驛站往往沒有對貨物的實際狀況進行逐一的當面驗收，未盡到收件人意思下對貨物驗收的義務，不能視為該規(guī)定中的“代收人”。不能將驛站視作收件人授意下的“代為簽收”，不能依據(jù)民事代理關系調整驛站和收件人之間的法律關系。

市場效益下，新的快遞配送“潛在”規(guī)則已然形成?？爝f員選擇直接將大量快遞投放到與快遞公司有關聯(lián)的代收點，而非直接交給收件人驗收。新局面下，若仍按照固有認知理論調整代收行為，既不符合現(xiàn)有交易習慣，又會帶來一系列權益受損的問題。故筆者認為，應當以全新的視角進行審視代收行為的性質。

2. 驛站是快遞公司的代理人

驛站是快遞公司的代理人，即雙方間為商事代理法律關系。商事代理人須在取得經(jīng)營代理業(yè)務的資格后方能從事商事代理業(yè)務 。末端快遞服務者在提供服務的過程中，雖未向收件人收取費用，但其在從事過程中往往具有其他營利方式，因此商事代理制度可以滿足商事主體職業(yè)式化特征，從事具有營業(yè)性的商活動 。如菜鳥校園驛站、中國民航大學易天驛站等是與之合作的各快遞公司的商代理人。

（二）驛站為快遞公司的代理人合理性分析

對于以上兩種觀點，筆者更為贊同將代收驛站視為快遞公司的商事代理人?？爝f公司和代收驛站處于同一利益體，驛站往往又發(fā)揮的其特有的媒介和橋梁的作用。下面筆者將從理論基礎、價值判斷、現(xiàn)實效益角度詳述將驛站定性為快遞公司商事代理人的合理之處。

1. 符合商事代理法律關系的理論基礎

商事代理制度起源于歐洲中世紀商人習慣法。大陸法系實行民商分立的國家在立法上早就有民事代理和商事代理之分 。代收驛站既符合代理制度的一般特征，又具有商事代理下的獨特性。

（1）驛站代理行為具有代理制度一般特征。從對內法律關系看，快遞公司與代收驛站之間訂立委托合同?？爝f公司委托驛站公司保管并完成從各個末端代收驛站到收件人取件為止的“最后一公里”送達任務。代收驛站作為代理人對快遞公司負有勤勉及忠實義務，即“以通常商人之注意履行自己的義務” 。即保管儲存、及時通知和代為交付。若因代理人有處理事務不當?shù)倪^錯，給被代理人造成損失的，代理人應承擔違約責任。

從對外法律關系看，驛站在各快遞公司的授權下，代替各個快遞公司完成保管和代為交付的末端送達任務，屬于商事代理下的間接代理。驛站以自己的名義而非快遞公司名義向收件人為交付行為，快遞進入驛站后，因未履行代理義務而產生的法律后果（如延遲交付）也由驛站承受。

（2）驛站代理行為具有商事代理特殊性。

第一，代收驛站具有商主體性。法人和自然人均可成為商事代理人從事相應的商行為，但需要具備商事行為資格和資質 。驛站代收主體是具備一定資質從事快遞末端投遞的已登記的企業(yè)法人。以高校內校園驛站為例，無論是校企投資下的代收營業(yè)點，還是菜鳥網(wǎng)絡科技公司下的菜鳥驛站末端網(wǎng)點，都可將其視為法人之下的分支機構，需依照《快遞市場管理辦法》的規(guī)定，取得快遞業(yè)務經(jīng)營許可證 。

第二，代收驛站從事以營利為目的的商行為。商事交易泛化、高效，商行為法律界定的核心要素應以營利為主要目的 。對內委托合同下，寄存取酬是代收服務商目前的核心收入來源?？爝f公司以降低投遞成本為目的，代收驛站則按一定的規(guī)則向快遞公司收取費用，雙方各獲其利，訂立合同。對外，驛站雖未向收件人取酬，但這不代表驛站沒有對外營利途徑從而否認其營利性地本質特征。從驛站營利模式看，代收商通過商店、廣告等方式擴大營收來源，是代收服務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內在要求 。

第三，代收驛站具有獨立性。代收商可以以自己的名義與第三人從事所委托事項。在《德國商法典》 第84條第一款規(guī)定：“獨立性是指一個人基本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活動，以及決定自己的工作時間 ?！痹隗A站經(jīng)營活動中，其有獨立的工作人員、獨立經(jīng)營場所，以及獨立的經(jīng)營制度。不依賴于快遞公司的管理和約束，具有其獨立性。

2. 符合保護收件人權益的價值判斷

在快遞合同的法律關系中，收件人中是不受合同的直接約束的利益第三人地位，往往處于弱勢地位。此外，網(wǎng)購環(huán)境下的收件人存在雙重身份。既是收件人，也是消費者，受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特別保護。因此無論是從第三人利益合同的角度，還是消費者權益的角度，都體現(xiàn)了對處于弱勢地位的收件人進行必要的保護的價值取向。

商事代理規(guī)則下對收件人的保護集中體現(xiàn)在風險轉移時間的確定性上?？爝f毀損滅失的風險自交付收件人時發(fā)生轉移，應以簽收作為風險移轉的時點。即收件人前往驛站取件簽收的時間，才是風險轉移時間。快遞簽收前的風險由快遞公司和代收主體向收件人概括承受。在對外向收件人作出賠償后，由快遞公司和代收主體進行內部責任分擔與劃分 ，這種法律關系劃分很好地保障了立法中規(guī)定的收件人的當面驗收權。

此外，物流信息的誤導提示是使收件人對自身權益產生困惑的原因之一。明明快遞只是放到了驛站，并未經(jīng)本人簽收，淘寶物流信息卻顯示“已簽收”字樣。在這種情況下，筆者認為物流信息提示中的“已簽收”不具有法律效力，因其不構成收件人真實的意思表示，本人也沒有做出任何簽收行為。在此期間發(fā)生貨物毀損、丟失等問題，快遞公司和代收驛站均不能以此抗辯。

3. 有利于降低交易成本和信息成本

現(xiàn)行《快遞服務》規(guī)定，“快遞服務組織應對快件提供至少2次免費投遞?！边@意味首次上門投遞失敗后，快遞企業(yè)有義務向客戶提供免費的二次復投，這使得“最后一公里”成為配送過程中成本最高、浪費最大的環(huán)節(jié)。而代理制度和商事關系能夠發(fā)揮分工作用、實現(xiàn)規(guī)模效益、降低交易成本，具有其存在的經(jīng)濟功能和經(jīng)濟效益 ?？爝f公司通過與代收公司簽訂商事委托合同，完成對收件人的快遞配送，可達到降低交易成本的目的。有利于保障在日益精細化的社會分工的基礎上，實現(xiàn)社會各部分的有效聯(lián)結和有機團結。

三、結語

明確將驛站定性為快遞公司的商事代理人，對于確定收件人救濟中的法律適用有重要意義。這標志著驛站內快遞出現(xiàn)問題時，收件人可以依照代理規(guī)則下的責任分配積極尋求救濟。筆者希望未來立法中可以盡快明確代收驛站為快遞公司商事代理人的法律性質。

此外，盡管我國未單獨設立商事代理下的特殊救濟途徑，但仍可依據(jù)《民法總則》與《合同法》對該行為進行調整。未來司法實務中，因驛站過錯對于已入庫快件未及時通知用戶領取或未對快件進行合理的保管造成的遲延、毀損或丟失的，收件人可以基于快遞公司為驛站被代理人的身份向快遞公司主張違約責任;也可利用商事代理規(guī)則，將簽收作為風險轉移的明確時間，主張侵權責任，由驛站與快遞公司承擔不真正連帶責任。但在侵權成立的舉證責任的承擔上，還應充分考慮到收件人舉證弱勢，建議司法實踐的自由裁量中合理分配舉證責任，由驛站和快遞公司各自舉證其責任期間無過錯。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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