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自由 路在腳下

龍芊霓

從在新疆白樺林里奔跑的姑娘成長為國內最早一批攀巖運動員，卸下攀巖裝備又華麗轉身成為一名職業律師，閑暇之余還擔任團隊中的“瑜伽大師”……林芳似乎永遠都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該做什么。“清醒地活著”是她漫漫人生路上最好的原動力。

在林芳看來，明確目標，向終點前進，成功就不會太遠。她始終保持著精力充沛的狀態，對事業專注又專業。利落的短發，樸實簡單的衣著，是林芳平日里最常見的打扮，在生活上舒適又自由，內心豐盈遼闊，清醒自知。“我是一個愛玩的人。”林芳如此自我評價，心向自由，路在腳下，山丘大海、風聲細語，無一不在林芳的心中。

爬煙囪的新疆姑娘

林芳的摯友稱她是一個“談起故鄉就滔滔不絕的人”。林芳出生于新疆石河子市，她童年滿是新疆廣闊的天空，連片的白樺林，以及幼時和玩伴們在水渠里撈魚的回憶。廣闊無垠的藍天和成群的鳥兒呵護出林芳一顆熱愛戶外運動、崇尚大自然的心。

1986年，林芳考入長春地質學院。在那時的林芳看來：學地質專業將來可以繼續與自然作伴，四處云游。林芳在校園時，就展現出超凡的運動天賦，籃球隊、十項全能，這些大都以男性為主的運動賽場上時常出現她揮汗奔跑的身影。

“聽說國家登山隊要在地質學院招收一批苗子訓練攀巖”，20世紀50年代，攀巖運動作為一項軍事訓練項目而起源于前蘇聯，80年代攀巖運動才剛傳入國內。“有些事情也許在選擇的最初，并不知道它背后的價值，但是當我們置身其中，進入更深層了解時，會在其中找到快樂”，在選擇成為攀巖者之前，林芳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攀巖，悶頭就去了面試。

面試過程簡單而直接。面試教練看著眼前的女孩，對林芳說：“去，到門框上垂吊，能堅持多久就多久。”平時在運動場上游刃有余的林芳沒想到，堅持把自己垂吊在門上是那么困難，她鉚足了勁把自己吊了40多秒，心里覺得“很沒面子”。面試教練緊接著又讓林芳做幾個引體向上。先前在垂吊上花費了不少力量的林芳引體向上“發揮不佳”，“僅”做了十幾個。兩輪測試下來，林芳感覺自己潰不成軍，灰溜溜地離開了面試現場。后來林芳才知道，面試時教練表面一副波瀾不驚，其實心中早已一陣狂喜。一個女孩能在門框上吊40多秒已經是非常驚人的成績。1988年，林芳加入學校攀巖訓練隊，成為了國內第一批攀巖運動員。

20世紀80年代，國內缺少專業的攀巖場地。長春沒有找到合適的天然巖壁，條件艱苦，更沒有人工巖壁。為了訓練，攀巖教練們想了各式各樣的法子。最后，學校在大煙囪上鑿出一個個淺坑，攀巖隊才得以有“訓練基地”，從此校園里出現一群煙囪上的“蜘蛛俠”。

攀巖訓練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輕松。教練有時要求隊員們在煙囪上一呆就是40分鐘。力氣用盡？不能落地。無法堅持？自己想辦法找受力點在壁面撐住，算作短暫休息。北方的春秋季節風大沙多，林芳趴在煙囪上無處可躲，經常是訓練結束就直接成一個泥人，林芳對此毫不在意。回到宿舍，林芳的舍友們都已各自出門逛街、戀愛。灰頭土臉的林芳則將耳朵、鼻子里的泥沙掏干凈，然后坐在床上練吉他，她喜歡《愛的羅曼史》《彝族舞曲》，在吉他醇厚、細膩的音樂中林芳卸下了訓練時的疲勞。

與巖壁對話的勇者

畢業后的林芳繼續留校，與教練和隊友一邊奔走于國內各大地質高校推廣攀巖運動，一邊積極四處參加攀巖賽事。“攀巖每次突破的過程，讓我感到快樂。”只有親身體驗過攀巖才會明白，當身體踏上巖壁的那一刻，攀巖就成為了人與自然交流的一道媒介。攀巖，讓林芳找到自然的歸屬感。但攀巖作為一項極限運動，隨之而來的是安全上的高風險。

林芳曾親身經歷過一次驚心動魄的攀巖場地事故。在校訓練時，林芳的一位師兄徒手攀上巖壁掛保護設施，不慎失手，師兄瞬間跌落，當場昏迷。好在搶救及時，把師兄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但攀巖運動的危險，生命的脆弱，給林芳心里打上了一道重重的烙印。林芳沒有因為這次事故嚇退，反而因此更加珍惜生命的可貴，訓練時更謹慎細心。林芳去過世界各地攀巖，參加過各式各樣的攀巖比賽，最好成績是全國攀巖比賽女子組冠軍。攀巖地點在變，生活在變，一直不變的是林芳不斷挑戰自我的勇氣。

1998年，林芳因為同學在珠海工作，她隨之到這個沿海城市旅游。“看到珠海美麗的環境，我就想自己一定要到這里來生活。”回到北方后，林芳報名考取汽車駕照，“當時我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將來會擁有一臺自己的車，但是感覺如果到了南方工作和生活，有駕照總比沒有的好”，拿到駕照后的林芳只身來到珠海，開啟新生活。

“剛起步時，為了立足與生活，我挺拼的。”來到珠海后，林芳先后在企業、戶外俱樂部工作。沉悶的職場生活困不住林芳自由的心。“在珠海攀巖圈內朋友的推薦下，我一直利用業余時間推廣攀巖、定向越野等戶外運動。”林芳在珠海做過一段時間攀巖教練，巖壁面前林芳是強者，所以那時的訓練場地經常會出現一位女性對著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男人指手畫腳的場面，但這些被“訓”的人依然對林芳佩服得不行。

林芳對待攀巖新手非常有耐心，她也很會“玩”。攀巖、爬山、越野、露營，林芳很快描繪出一幅獨家珠海戶外游玩地圖。熱情的林芳經常會招呼上幾位好友一起出發。結伴在戶外游玩時，經驗豐富的林芳是領隊，也是大家的“保姆”。“朋友們交往之初可能會以為我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不過熟悉之后就會感受到我其實是一個容易交往的人，所以有什么事都會叫上我。”林芳的外在似乎有一層堅硬的殼，但內里又隱隱透露出柔和的光。

經常跟著林芳外出游玩的同伴回憶道：“一次單車之旅中，林芳看到我們有一位同伴的自行車有問題，她提議讓大家互相換車騎，自己換上了那臺有問題的自行車，還自嘲是因為自己水平太差才騎得那么費力。”林芳性格看似大大咧咧，又總是在無聲無息中照顧著每一位朋友的細微感受。爬山時，外行隊友經驗不足，登山夠不上力，林芳觀察到后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肩膀、膝蓋借給大家當“云梯”，細致而落落大方。

年齡可老 人生不老

2006年，對于林芳來說尤為重要，這一年林芳成功拿到律師證。從此林芳的簡歷上，女子攀巖選手之后又多了一條——職業律師。“珠海喜歡攀巖和戶外運動的人群中有不少各行業的精英，我也因此接觸到幾位律師朋友。因為我大學時就對律師職業有興趣，考慮到我未來的生活規劃，所以我用休息時間自學了司法知識。”看似兩個幾乎沒有關聯的身份，林芳卻能在它們之間找到自己最舒適的生活狀態。

“我想將來盡量過不受約束的生活。律師職業在個人時間上相對可控。我能抽身做更多自己喜歡的事，比如旅行、戶外運動等。”在律師職業領域中，林芳擅長的是商事訴訟與和非訴訟工作，在她看來，這些領域的工作涉獵較廣，能幫助更多的人。

“當攀巖教練時，國內攀巖運動還不夠普及，我參與到培訓攀巖愛好者，推廣攀巖文化的工作中，讓更多人了解并愛上這項運動，這讓我感到自己的工作有價值。作為職業律師，我不但能實現個人職業規劃，一步步走向喜歡的生活，還能幫助需要法律維護個人權益的朋友，這也讓我感到自己的職業選擇的價值所在。”在林芳看來，她每個階段的人生際遇雖然暗藏機緣，但也是她對不同職業的價值追求。喜歡攀巖與戶外運動，是因為林芳親近自然；轉職成為律師，是因為林芳內心赤忱，希望在追尋個人價值的同時，還能為身邊人做更多力所能及的事。

律師所的同事稱林芳為“新時代自強女性”，林芳卻自謙“是一個沒什么想法的人”。林芳來到珠海后，奮力打拼，分別幫助父母與弟弟在珠海安家。林芳坦言自己曾有段時間放松了自我要求。但很快，她發現自己從精神、形體上都發生了變化，自稱“有一種中年油膩感”。意識到危機感的林芳選擇開始練習瑜伽。

“瑜伽讓我變得更加自律，內心更加平靜。瑜伽之路我會努力走下去，并且希望通過自己的改變，影響到周圍的朋友，帶領他們和我一起改變。”直至2020年，林芳已經堅持學習了2年的瑜伽。她成為朋友間的“瑜伽大師”，到哪旅行都不忘抽空做幾個瑜伽動作。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居家期間，林芳也沒閑著，一邊練習瑜伽，一邊還在好友圈內分享瑜伽教程。林芳的夢想是周游世界，近幾年她已經利用假期帶著家人朋友穿越地下溶洞，自駕川藏線、青藏線，自駕穿越西伯利亞、環貝加爾湖，到尼泊爾徒步……她在用行動證明：年齡可老，人生不老。

“你所做的事情，也許暫時看不到結果，但不要灰心，你不是沒有成長——而是在扎根！練習，練習，練習，一切隨之而至。”這是林芳喜歡的一句話。未來何懼？什么階段該做什么樣的事，林芳想得很清楚，不糾結，不執拗，不匆忙，專注當下，向內尋找幸福，向外野蠻生長，山河大海盡可攬入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