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醉酒駕駛 網購商業險能否拒賠

邵靜怡 王楠楠

“道路千萬條, 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范, 親人兩行淚。”行車不規范分級別，酒駕是不規范中的不規范，酒駕出交通事故，哪怕車輛各種保險都買上，想拿到賠付也一波三折，更別說若構成醉駕，還需承擔刑事責任了。

兩車相撞，一人醉駕

2018年11月初的一天深夜，秦振喝了點小酒，覺得這時間路上沒什么人，交警也不會上路檢查，就開車上了路準備回家。可惜天不遂人愿，行至路口，卻和正在掉頭的田安安的車輛撞上了，兩個人都沒事兒，車輛可沒那么幸運，都得送去大修。這下子，交警想在辦公室休息都不行，半夜三更接到報警電話就得來給這兩個乖乖在現場等候的司機處理事故，還得帶著秦振去醫院抽血。血液檢測結果可不得了，秦振靜脈血乙醇含量高達212.7mg/ml，要知道，80mg/ml的血液酒精含量就已達到危險駕駛罪的立案標準，秦振光是酒精含量就足以站上刑事被告人席了，更別提還有發生交通事故這一情節。經過交警大隊事故認定，秦振醉駕，田安安開車在沒有禁止掉頭的路口掉頭時，妨礙了其他正常行駛的車輛通行，兩人在事故中過錯相當，應負事故的同等責任。11月底，安徽省臨泉縣法院判決秦振犯危險駕駛罪，判處拘役二個月，并處罰金一萬元。

囹圄之災少不了，民事責任也得承擔。秦振在秦投保險公司投保了交強險、商業三者險、機動車損失險，田安安在田投保險公司投保了商業三者險、機動車損失險。交強險和商業三者險都是由保險公司對被保險機動車發生道路交通事故造成受害人(不包括本車人員和被保險人)的人身傷亡、財產損失，在責任限額內予以賠償的責任保險，前者是法律規定的強制保險，后者是投保人自愿購買的商業保險。按照法律規定，發生事故后，首先應該由交強險進行賠付，對于交強險限額外的損失再按照責任進行劃分。機動車損失險也屬于商業保險，是指保險車輛遭受保險責任范圍內的自然災害或意外事故，造成保險車輛本身損失，保險人依據保險合同的規定給予賠償。簡言之，交強險和商業三者險“保別人”，機動車損失險“保自己”。若是幾項保險均能賠付，別說給田安安造成的損失了，就連秦振自己車輛的損失也能挽回。

保險協議約定通過訴訟解決糾紛。2019年1月初，田安安將秦振、秦投保險公司、田投保險公司訴至臨泉法院，1月底，秦振又將田安安、秦投保險公司、田投保險公司訴至臨泉法院。由于田安安滴酒未沾，不管是“保別人”還是“保自己”的險種，田投保險公司都愿意在保險限額內賠付。秦投保險公司就不樂意了，認為秦振醉駕惹禍就該自行承擔“保別人”的責任，不能讓保險公司替他在交強險、商業三者險的保險限額內賠付田安安的損失。至于秦振自己的車損，他醉駕毀車，自陷險情，機動車損失險哪能用在這里？

醉駕違法，保險拒賠

秦投保險公司拿出了《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例》，該條例第二十二條明確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保險公司在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責任限額范圍內墊付搶救費用，并有權向致害人追償：（一）駕駛人未取得駕駛資格或者醉酒的……有前款所列情形之一，發生道路交通事故的，造成受害人的財產損失，保險公司不承擔賠償責任。”據此，臨泉法院認定，秦投保險公司在交強險內不承擔賠償責任，由秦振在交強險限額內賠償田安安損失。

爭議焦點在秦投保險公司承保的商業三者險和機動車損失險應否理賠上。秦投保險公司高舉《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保險單》和《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條款（2014版）》拒賠。《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條款（2014版）》“第一章 機動車損失保險”“第二章 機動車第三者責任保險”都明確將駕駛人有“飲酒、吸毒或注射毒品，服用國家管制的精神藥品或者麻醉藥品”作為保險人的責任免除條款。

秦投保險公司有合同為憑，秦振也有話說。交強險的責任免除條款有國家法律法規明確規定，具有強制力，商業險是保險公司提供格式條款，為了保護投保人利益，按照法律規定，保險人應主動向投保人履行提示或明確說明義務。與保險公司工作人員和投保人面對面簽保險合同不同，秦振是通過秦投保險公司App網購的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沒有任何線下操作，《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保險單》上自然沒有他的簽字，他也沒見過《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條款（2014版）》。更何況，他是2018年通過App投的保，這條款是2014年版，他怎么知道要適用這條款？秦投保險公司沒明確告知，他不該受這條款約束。

法所禁止，誰人不知

秦投保險公司指著《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保險單》重要提示欄，認為上面寫得很清楚：“1.本保險合同由保險條款、投保單、保險單、批單和特別約定組成。2.收到本保險單、承保險種對應的保險條款后，請立即核對，如有不符或疏漏，請及時通知保險人并辦理變更或補充手續。3.請詳細閱讀承保險種對應的保險條款，特別是責任免除和賠償處理。”雖然秦振是通過App線上投保，沒有線下簽字確認，但要完成投保，肯定會看到保險單這個頁面，理應看到這段提示，秦投保險公司已經履行了提示或明確說明義務，要投保人去看《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條款（2014版）》，秦振選擇確認投保并支付保費，就該認定為同意這個免責條款。

真的該如此認定嗎？通過App買車險的人或許不是很多，但網民大多有過注冊各大網站、App用戶的經歷，幾乎每個網站、App都會讓網民點擊用戶協議，有幾個人會把長長的協議讀完？前段時間某換臉軟件在各大社交網絡刷屏，其用戶協議明目張膽攫取用戶權利，多少用戶以為只是打了個小小的勾，卻在點確定的一剎那喪失了包括肖像自主權在內的很多珍貴東西。秦投保險公司的免責條款雖然不像換臉軟件那樣顯失公平，但保險單和保險條款加起來有二三十頁，線下購險時可以通過工作人員明確說明，提醒投保人，并留下證據。根據保險公司工作人員做的App投保演示，法官尚且看到眼花，進入保險單頁面，點擊“下一步”后，也未看到保險條款頁面彈出，還需在工作人員指引下點擊該網頁下方很不起眼的保險條款鏈接方可閱讀具體條款。普通人自行在線投保，很可能連保險條款在哪里都找不到，更別提仔細閱讀，操作時略過這步驟直接進行“下一步”也在常理之中。

然而，即便保險公司沒有明確說明，秦振難道不該知道“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這還需要提示？酒駕拘留醉駕入刑的宣傳鋪天蓋地，哪怕沒駕照的人都知道“親人兩行淚”！秦投保險公司認為，秦振既然干出了法律禁止的事情，就該有自行承擔責任的覺悟，不能把鍋甩給別人。

親愛的讀者：秦投保險公司應該在秦振投保的商業三者險和機動車損失險的保險限額內對田安安、秦振車輛損失承擔責任嗎？

《請您斷案》答案

臨泉法院一審判決，秦投保險公司在秦振投保的商業三者險和機動車損失險的保險限額內對田安安、秦振車輛損失承擔賠償責任。

秦投保險公司不服，上訴至安徽省阜陽市中級人民法院，2019年9月，阜陽中院二審維持原判。理由：秦振醉駕違反法律法規禁止性規定，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保險人將法律、行政法規中的禁止性規定情形作為保險合同免責條款的免責事由的，免除保險人的明確說明義務，但保險人仍應履行提示義務，否則該免責條款不發生效力。秦投保險公司未舉證網頁等電子證據證明其將含有免責事項的格式條款提供給秦振且秦振知曉相關免責條款，亦無證據證明其盡到了相應提示義務，故應承擔舉證不能的后果，涉案免責條款不發生法律效力。

（文中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