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造自然 神韻超逸

李厥巖

人海茫茫，相知何必曾相識。

熟知老五先生（即曹建濤）的大名，大約在三年前，自然由其畫始，偶然在朋友的雅室墻壁上遇見他畫的《達摩》圖，便一見傾心，肅然忘我，那畫的神韻一如嘗過的精美“味道”，只能意會而不能言傳。

此后不久，又在另一朋友處看到他的作品《社會主義好》，只是窄窄的一個長條，像是某次繪畫時裁剪下的邊角料而故意為之：畫中只一老農吸煙時的造像與神態，那溝壑縱橫的面容、那枯竹般夾煙的手指、滄桑的眼神與嘴角微微的笑意，以及那手中裊裊的炊煙，無一不泄露出農民無限的甘苦和讓你揣摩不盡的意韻。這也令我萌生出欣賞羅中立名作《父親》時的感受，拍股擊掌之余，欽佩不已。

進而時常牽掛與品咂，遙想老五先生——怕是個喜歡佛教、道教文化的性情中人。后來上網搜索其人其畫，賞之，果然！

中國歷史上追求禪境與道學的畫家不計其數，但力圖在畫面上營造靜寂、空靈、飄逸、虛幻的意境，來表達畫家自我思想精神的則寥寥無幾。個人認為，老五先生應算是當今做得較為出色且獨具特色的一位，盡管與同時代的某些被抬高夸大的所謂“大家”相比，低調謙遜的他還遠沒有該有的“盛名”。

清人袁枚主張“品畫先神韻，論詩重性情”。及至此后看了他的許多畫作以及生活中采風時的只言片感，便愈發斷定老五先生是個極具詩人氣質的性情中人，畫作尤重神韻，從中可見畫家性情的流露，從作品中可以透視出其清凈灑脫、靈慧曠達的胸懷，恰如王微在《敘畫》中所云“本乎形者融靈而變動者，心也”，是說本來形和神是融為一體的，它所以能生動變化，是畫家主觀感情作用于客觀山水與人物的結果，而這種作用源于畫家的天賦與勤作，源自一顆平常心。

平常心即是道，生活之道、藝術之道，莫過于真實。人活得真實，生活就變得真實，禪來禪去，禪就會自己朝他走來，真實是一種帶著智慧的力量。用平常心做平常事，畫平平常常的畫，說雖容易，做卻極其難。但老五先生做到了，正如他不止一次地流露：“畫畫是我的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我的命，是我的信仰！”亦是他博客中對他承包山林的農民朋友之勸言——即“人要有所追求的歸屬感”。

知悉，老五先生近年來主攻水墨，涉獵山水、花鳥、人物，而最令人矚目的是他的《觀音》《佛陀》《高士》等系列“禪意”畫作以及《高原風》藏族人物系列畫作。文人之拜佛參禪古已有之，畫家畫佛畫禪比比皆是，我想，他的“禪意畫”高明之處不外有三：一是他是一個具有較高慧根的飽含詩性的修心者，長期鉆研中國的佛教繪畫和理論，研究其他畫家畫佛畫禪的作品，多有心得。他認為禪意畫的最高境界是以少少許勝多多許，意猶未盡方為妙。二是禪意畫并非局限于題材上的佛教人物、佛教故事，而重在生活的“禪意”的創造和禪意景象的表達，且又能恰到好處地和道家的哲思融合起來。第三，禪意的內涵十分豐富，有限的禪意畫，往往著重表達“禪趣”，不僅通過黑白、虛實的布局，更通過對立的物象之間妙筆傳神的交流給人留下禪趣與意韻。另外，加之配上他精美的行草題字，當飄如浮云，矯如游龍，時行時止，或臥或蹶，點畫之間，皆有意蘊，更見一脈相承，相輔成美，相映成趣，倍增藝術魅力 ，給人審美上帶來更多的愉悅與享受。

通過賞畫我還發現，老五先生不僅是一個擅于觀察、勤于觀察的人，更是一個擅于思考、耐心琢磨之人。這么多年，他畫禪意水墨畫所追尋的，就是用歸納、簡潔、程式化的形象，以“神”點晴，以墨為“魂”，擺脫自然景物對思維的制約。這樣畫畫似是進行一種心智的藝術創造，讓人們直接面對形象。說到根本，就是試圖用真實，用真誠與人們交流。那些簡約的圖形符號、墨彩間的虛實變幻、濃淡干濕所呈現出來的，也自是在心與手之間、在取舍之間的領悟。

他的這種頓悟散溢在日積月累的采風、繪畫與生活創作思考中。記得我在其信息不多的博客上，看到一次他在畫鐘馗《捉鬼》時的自言：首先便告誡自己不要將其畫成“保安”，除了自我不停揣摩思考，還上網搜索了有關鐘馗的正考野史、神話傳說等等海量信息。他于是認定：鐘馗性格是豐富的，可以表現他的天行神威、正義凌然，亦可戲謔滑稽、妙趣橫生，總之要有正氣，要有草根的智慧，亦要不失儒雅。這也恰合了作家車前子所識：“鐘馗是個大人物，大人物被邪，就好看。”這邪便是人鬼之情理，亦是正，是相通。

因此，我以為在文化精神上，老五先生是一直沿著這條路走下來的。這是他“外師造化”的總體感悟。

“欲寫其形，必傳其神，必寫其心”。繪畫的創作，歸根結底就是心靈的創作。創作水平的高低，全取決于悟性的高低。老莊哲學與禪宗思想、亦或道家的風韻都反復強調悟性要從自身心中去尋找。藝術是人格修養的再現，作者有平和淡泊的心性，才會用心去作畫，志、氣、意、趣、神、理才能統一到筆下，才能天機流蕩、神意盎然。從這一點上說，老五先生是在用真心、真性情繪畫，畫中沒有做作、粉飾，只要你用心體會，就能在他揮灑的筆墨中，感受到那流動的韻律、那天人合一的禪意與風韻。

水潑墨染乾坤大，亦真亦幻禪意多。由此，我深信老五先生筆耕硯田、澄心畫齋，以心無掛礙、明靜空和的大境界、大自在得以心入畫，以畫釋禪之大道，于無窮造化中持續追尋著藝術的真諦。我深信，他的藝術道路會越走越寬廣，定將創作出更多震憾世人的作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