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廣華
摘 要:傳統的版權交易模式對圖書館存在著不利益性,包括交易信息不對稱、圖書館權利受到限制、增加圖書館經濟負擔、造成圖書館資源結構不合理等。將區塊鏈技術引入圖書館版權管理活動,不僅能夠優化傳統的版權交易模式,還能創造出新的有利于圖書館權益保護和用戶服務的版權交易模式。圖書館在建立基于區塊鏈技術的版權交易系統的同時,要注重防范相關的技術風險,還要研究新的版權交易模式給圖書館科學管理帶來的新問題。
中圖分類號:G250.7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1588(2020)01-0129-03
關鍵詞:圖書館;區塊鏈;版權交易
在數字技術條件和網絡環境中,圖書館對作品的數字化利用行為更多地被納入了版權交易的軌道。版權交易通常是由圖書館與權利人,或者與版權中介組織(版權代理公司、版權集體管理組織、出版社、內容聚合商等)達成版權協議,向權利人支付(或者轉移支付)版權使用費,使圖書館對版權作品的利用無侵權之虞,但圖書館使用作品的目的、性質、方式、期限等均應符合版權協議的約定。目前,版權調查、版權談判、版權簽約等版權交易活動已經成為圖書館一項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常規性工作。但是,在傳統的版權交易模式中,權利人處于強勢地位,版權交易對圖書館的不利益性非常突出。改變版權交易模式,扭轉在版權交易中的被動和受制局面,一直是圖書館界努力的目標。然而,鑒于版權法對版權的擴張保護和技術的局限性,圖書館版權交易模式長久以來鮮有創新,制約了圖書館工作的開展。區塊鏈技術被認為是一項與版權交易有著天然聯系的新技術,不僅能優化既有的版權交易模式,還能創造出新的版權交易模式[1]。將區塊鏈技術引入版權交易活動是國內外圖書館界正在進行的重要探索,并且已經取得了初步的成效。
1 圖書館傳統版權交易模式的弊端
圖書館傳統版權交易主要有兩種類型:其一,圖書館與權利人直接交易。除了個別情況,圖書館與權利人之間開展單獨談判、單獨取得授權并不可行,因為圖書館是海量作品利用機構,與每位權利人單獨談判授權事宜具有時間成本和經濟成本的不利益性。其二,圖書館與版權中介進行交易。與版權集體管理組織、版權代理公司等版權交易中介機構談判取得授權的方式在許多國家和地區的圖書館界非常普遍,這種交易方式的最大好處是可以省去圖書館自行開展版權調查的負擔,但由于版權信息實行中心化管理,缺乏透明性,容易造成版權利益分享不公平等問題,影響了權利人授權的積極性,從而減少了實施中介版權管理的作品的數量,與圖書館需求之間存在著不適應性。
在傳統版權交易模式中,版權掌握在權利人手中,是否向圖書館授權、以什么樣的方式和價格向圖書館授權,權利人都享有較強大的話語權,特別是在版權資源被壟斷的情況下尤其如此,而圖書館作為版權作品的需求和利用方,處于弱勢地位,話語權的影響力較小。于是,許多權利人為了獲取更高的利潤,就會經常打著“協議自由”的幌子,事先單方面擬定好格式協議,并將不合理甚至不合法的要求納入條款,強迫圖書館接受。據大英圖書館知識產權助理Ben White分析認為,90%以上的版權許可協議比版權法賦予圖書館的例外權利要小得多,甚至替代了版權例外[2]。在傳統版權交易模式下,圖書館權利受限、受損的最大危害是無從發揮新技術的優勢為用戶開展服務,從而影響廣大用戶的合法權益。
傳統版權交易模式是“打包式”“搭配式”或者“捆綁式”的,即權利人將不同的版權資源按照自己的意愿組合成“資源包”,向圖書館進行整體銷售,目的是以暢銷版權資源的銷售帶動滯銷版權資源的銷售,從而獲得相應的利潤。但是,這種版權交易模式大大增加了圖書館的經濟負擔,因為圖書館不得不為“資源包”中本館并不需要的版權資源付費。例如,據統計,國外有的數據庫在中國的銷售價格連續多年以百分之十幾到二十幾的幅度上漲,最少也有5%~8%的漲幅[3]。在此情況下,部分圖書館出于經濟壓力,不得不停止了相關版權資源的采購,阻礙了知識的流通和交流,制約了信息服務和社會創新。另有一些圖書館則采取了“丟書保刊”的做法,卻又變相迎合了權利人的期望,使權利人對“搭配式”“捆綁式”版權交易模式的運用更加有恃無恐。
圖書館的版權資源建設具有科學性、針對性、連續性和有效性特征,強調資源結構的合理與資源的實用。傳統版權交易模式下,由于通過“搭配式”“捆綁式”等版權交易模式購買的“資源包”中的許多資源并非本館所需,利用率極低,因而造成版權資源的閑置和資金的浪費,還不合理占用了越來越多的儲存空間和管理資源。與此相聯系的是,由于圖書館將許多資金用于購買“無用資源”,再無財力購買“有用資源”,而圖書館對這種惡性循環卻無能為力。權利人通常要求圖書館在訂閱周期內(通常一個訂閱周期是3~5年)不得提出變更合同要求,也就是說圖書館明知版權協議存在不公平問題,也不得不繼續履行。如果圖書館在訂閱周期內提出版權協議再談判事宜,權利人可能會提出更苛刻無理的要求,甚至以“資源斷供”威脅圖書館。
2 區塊鏈技術下圖書館版權交易的模式與特點
版權是一種私權,從理論上講,圖書館與權利人“面對面”地直接開展版權交易最為理想。但是,鑒于既往技術的局限性,圖書館與權利人開展頻繁和大規模的直接版權交易并不可行,于是不得不轉而尋求中介版權交易的幫助,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圖書館授權的矛盾,但是存在的弊端也制約了圖書館服務和基礎業務的開展。在區塊鏈技術下,圖書館與權利人開展“面對面”的版權直接交易有了更多的機會與可能性,原因是在去中心化的技術環境中,版權管理信息確切而透明,并且易于獲得,圖書館與權利人之間能夠進行更充分的溝通,表達各自訴求。例如,DECENT GO是由瑞士DECENT基金會于2015年創立的一款開源非營利數字內容分發協議,運用區塊鏈技術確保安全和信任。該平臺獨立存在,面對創意個人、版權作者、自媒體、出版商、粉絲以及有此需要的所有用戶免費開放,致力于重塑在線出版業的數字內容分發平臺,目前我國外許多圖書館已經開啟了該版權交易系統的應用[4]。區塊鏈技術下“面對面”的版權交易使圖書館扮演了版權資源“團購者”的角色,話語權明顯增強,更容易為圖書館、用戶爭取更大的版權利益。由于這種版權交易模式繞過了版權中介,增加了交易的透明度,避免了版權收益被層層截留,因此保障了權利人的利益,增加了權利人同圖書館開展版權交易的意愿。
區塊鏈技術的應用將使“搭配式”“捆綁式”等版權交易模式對圖書館的負面影響得到較大程度的克服。在區塊鏈技術的支持下,任何一件作品都將被打上“確權”的印跡,不僅能夠對某一作品的整體版權進入細分,開展以章節、段落、語句為單元的版權交易,而且能夠準確區分“集合作品”中不同創作者的貢獻,使不同的權利人共同分享版權利益。比如,Peertracks公司開發了一款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報酬分配系統,樂隊合作的音樂作品可以按比例在成員中進行分配:填詞25%,作曲25%,主唱20%,貝斯手15%,鼓手15%。每個成員都有自己的比特幣地址,一旦交易達成,合約自動被啟動,節點將按照支付的基礎協議自動分開轉賬[5]。區塊鏈技術下的分版權交易模式將使圖書館的資源建設更具針對性、實用性,提高了資源的利用率,節約了資金,還有利于資源結構的合理化。
區塊鏈技術下的版權交易協議不再是傳統的書面或電子形式,而是“智能合約”。所謂智能合約,是一套以數字形式定義的承諾,包括合約參與方可以在上面執行這些承諾的協議[6]。或者說,智能合約的內容就是一組計算機代碼,而這些代碼中包含著版權協議的內容,一旦版權交易的條件與代碼相匹配,智能合約就會自動履行,直至履行完畢,不存在終止履行、不完全履行等問題,而且合約的履行無需第三方的介入和干預。可以認為,在智能合約中,“代碼即法律”,代碼起到了法律規定的合約應當起到的功能,對版權交易雙方的行為進行規范。另外,智能合約的簽約和履行不受地域、語言和政治、經濟政策的影響,有助于圖書館開展跨境版權交易。
區塊鏈技術下版權交易的安全性將得到更強有力的保障,這有賴于“時間戳”具有的存在溯源功能。時間戳的形成步驟包括:其一,通過哈希算法對前一個區塊進行壓縮與加密;其二,在當前區塊加入時間戳;其三,將所需記錄的數據以及前兩個步驟的結果數據共同加入當前區塊以完成記錄過程[7]。可見,時間戳就是加密的電子證據,不僅能完整地記錄圖書館與權利人開展版權交易的全過程,并對所有的有關信息和數據存檔保存,而且在必要時可以回溯查詢。由于區塊鏈上的節點足夠多,而且是共識監督,版權交易和履約行為的記錄難以被篡改。此外,與其他“孤證”相比,區塊鏈技術提供的版權交易和履約證據前后相接、互相映證,具有證據鏈的特征,證明力和可信度較高。
3 區塊鏈技術下圖書館開展版權交易的對策
在版權領域,區塊鏈可以作為版權交易的底層技術支撐。以區塊鏈技術為核心,構建完善的版權交易系統是未來圖書館數字版權管理的重要發展方向。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完整版權交易系統包括以下組成部分:其一,確權模塊。該模塊的主要功能是利用區塊鏈中數據不可篡改、公信力強的特點開展版權登記、認證、證書發放、查詢等活動。其二,版權交易模塊。該模塊以智能合約為載體,實現版權的安全、快捷交易與合約的履行,包括資源定價、自動交易、在線支付、版權資源數據庫、交易和履約行為回溯等。其三,版權存證模塊。該模塊跟蹤記錄作品創作、流轉的全過程,并對每次使用作品行為的方式、次數、下載量、轉記量等加以保存,形成連續的證據鏈條。今后,圖書館可以將區塊鏈與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結合起來,建設具備資源集成、終端識別、供求匹配、自動交易等功能的智能版權交易系統。
作為一種新興的技術,雖然區塊鏈的版權管理價值已被認可,但是其發展還不成熟,如果運用不當將會給圖書館帶來風險,甚至給圖書館造成損失。比如,如果智能合約中的代碼由權利人單方面設定,而圖書館又在沒有充分了解其內容的前提下就盲目接受,那么圖書館的權利就可能受制于權利人,出現在傳統交易中權利人利用格式條款損害圖書館權益的相同情況。對圖書館更為不利的是,在智能合約條件下,一旦合約啟動履行,就會執行到底,圖書館即使發現對己不利的問題,也再沒有與權利人展開磋商、更改合約條款的機會。又如,智能合約以代碼取代了傳統合約的內容(雖然代碼代表著特定的意思表達),但是代碼是否能夠符合傳統合約中法定內容的條件,目前在學術研究中還存在爭議。因此,在現階段,圖書館對區塊鏈技術下的版權交易應持既開放、支持,又審慎、冷靜的態度。
在區塊鏈技術下,圖書館版權交易的模式將發生新的變化,而這又必將給圖書館版權管理以及其他相關工作帶來許多新的問題。比如,從個案來看,分版權交易盡管能提高資源建設的針對性、實用性,節約圖書館的資金,減少浪費,但是大量的分版權交易費用的總額可能并不低,甚至超過傳統版權交易模式下圖書館的資源建設經費總額,增加圖書館的經濟負擔。區塊鏈技術下新的版權交易模式還將給圖書館的用戶需求調查、用戶教育培訓以及用戶服務政策等提出新的課題。比如,對分版權交易服務的性質需要予以定位,究竟是歸于用戶普遍需要的的基礎性服務,還是歸于少數用戶需求的增值性服務呢?因為這關系到圖書館對有償與無償服務的界定、收費管理等問題。
參考文獻:
[1] 趙豐,周圍.基于區塊鏈技術保護數字版權問題探析[J].科技與法律,2017(1):59-70.
[2] 黃國彬.著作權例外與圖書館適用的著作權例外[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1:201.
[3] 秦珂.圖書館在與數據庫出版商博弈中的自我拯救[J].圖書館論壇,2015(8):5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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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曹陽,薄君.區塊鏈技術與互聯網音樂作品版權保護[J].南海法學,2018(6):77-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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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賈開.區塊鏈治理研究:技術、機制與政策[J].行政論壇,2019(2):80-85.
(編校:崔 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