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佳
摘 要:由于中原王朝影響,游牧民族發展進程加快,西夏政權突顯了與周邊政權的不同,西夏婦女社會生活也與周邊地區存在明顯差異,尤其表現出與中原女性所不同的勇敢豪爽的獨特氣質。本文借助文獻資料研究西夏女性在社會生產生活中的參與程度。
關鍵詞:西夏;女性;社會生活
西夏女性在社會生活中參與良多,其中主要參與以家庭、家族為單位的婚姻家庭生活。西夏社會中,男女分工同漢族傳統相似,家庭生活中倡導男主外,女主內,西夏文刻本《碎金》記載:“門下婦人知,外情夫君官”[1],西夏諺語載:“帳內清潔族女勝,國族皎潔善男工”[2]。說明西夏素來有此觀念,認為家庭整潔是女性分內事務,國家政事是男子責任,與漢族傳統觀念“男主外,女主內”相同,說明在當時西夏婦女被要求治理家庭、操持家務。
西夏重視孝道,尤對女性要求高。《天盛律令》記載:“子女對親高、曾祖及祖父、祖母、父母、庶母及兒媳對此數等人撒土灰、唾及頂嘴辱罵及舉告等之罪法:撒土灰、唾等,實已著于身、面上,及當面說壞話、頂嘴等時絞殺。”[3]
兒媳對長輩的不敬行為可以判絞殺之重罪,可見西夏對兒媳尊長的要求極嚴格,也反映出西夏女性主要家庭職責即相夫教子、侍奉公婆長輩,不孝就是犯大錯甚至判下重罪。
傳統女性人生歷程中,必須要經歷為人子、為人妻、為人母各階段,古代女性的墓志一般都會記敘對此經歷。分析出土墓志碑刻資料,可以看到西夏女性社會生活內容。
故永定破丑夫人墓志文:
“淑德播揚,慧婉早著于宮闈,賢明素彰于里館……而況三從順道,四德奉親。崇婦禮以宅方,備母儀而敷訓……才高謝雪,聰辯蔡纮。”[4]
破丑夫人的嫻熟德行、聰慧溫婉早已遠近聞名,才學可比謝雪。墓志贊揚其妻子和母親角色的成功,為妻睿智,為母賢良。這樣優秀的貴族女性仍避免不了被傳統“三從四德”所評價。破丑乃黨項貴族大姓,墓志反映西夏對貴族女性一樣有“婦德”要求,女性需遵守三從四德,做好賢母賢妻。
大漢故沛國郡夫人李彝謹妻里氏:
妣拓跋氏……即為德行之人,方產賢明之女。夫人月淬陰精……辯可解圍,文能詠雪……:自適王門,久榮昌運……處內則祖章匪失,處外則骨肉和平。儉素為心,溫恭抱謹。[5]
里氏母親為德行之人,方有賢明的里氏,表明西夏重視母親對子女的培養。
后周州綏刺史李彝謹墓志銘:
公婚沛國郡里氏……賢而舉案,和以服家……次婚下邳郡祁氏,能修四德,善睦六親。恒依禮以事夫,曾著書而誡女。[6]
李彝謹第一任妻子賢淑和煦,尊敬丈夫,家庭和睦。第二任妻子祁氏德行出眾,與宗族親戚和睦相處,依禮侍奉丈夫,甚至寫書教育兒女,受到贊揚。
分析墓志資料得知,西夏對賢婦的要求具體體現在女性輔助其夫、生育子嗣、和睦宗族以及治理內務等方面,與儒家思想影響下的漢族女性“賢婦”要求內容相似。墓志中的西夏賢婦有著良好文化修養,對丈夫恭敬有禮,對家族和睦友好,對子女教導有方。表明西夏女性主要社會生活范圍仍在家庭內部,肩負著操持家務、相夫教子的責任。
西夏女性參與社會生活各方面,除在婚姻家庭中貢獻良多,在社會經濟生產、軍事戰爭、政治宗教方面也常出現。
《釀酒圖》中,一婦人在火灶旁添柴加薪,蹲于地上,其面前有一酒罐,另一婦人站于灶旁,一手置于灶上,另一手似端起酒杯品酒。[7]圖像中所見婦女形態自然,手勢嫻熟,說明西夏婦女在釀酒這種社生產工作中高頻參與。
男耕女織是傳統社會最主要農業生產形式,西夏社會也是如此。西夏設有織絹院,職責是管理女性紡織絹綢等工作。西夏諺語“婦人捻毛線讓人詡看,君子編格言讓人思念”[8]表現西夏女性參與紡織手工業。《天盛律令》中提到的“繡女”、“盤布女子”、“織絹工”、“織褐(人)”、“織布(人)”等詞語說明西夏女性是紡織業的主要勞動力。
《天盛律令》記載:借債者無力償還債務時,可以視情況由借債者本人、妻女甚至擔保人做工抵債,“大男人七十緡,一日出價七十錢;小男及大婦等五十緡,一日五十錢;小婦三十緡,一日三十錢算償還。”[9]西夏女性也和男性一樣從事社會勞動。且推測參與社會勞動的頻率或許很高,工價才得以具體限定。
另外,西夏納收人口稅,納稅標準不分男女,只區分是否成年,大人每人稅三斗,小人每人稅一斗半,人口稅以雜糧為主。[10]這表明女性亦為國家稅收貢獻力量,參與社會經濟生活。
黨項本游牧民族,勇猛尚武,女性也深受影響,勇性格敢善戰,甚至參與軍事活動。西夏社會獨特的女性組成的士兵隊伍,史稱“麻魁”,亦稱“寨婦”,是中國歷史記載中的合法女兵。
史書還記載:康定元年(1040)九月,環慶路副都總管任福破夏白豹城,“擒偽張團練及蕃官四人,麻魁七人”。[11]吳天墀先生認為,被稱為“麻魁”的西夏婦人,不能看作一般家庭婦女,“麻魁”指的是可以參與戰爭的女兵。此乃西夏女性參與軍事活動的另一證明。
《天盛律令》記載寨婦不來守城的詳細懲罰舉措:
“守營壘堡城者,軍溜等中正軍、輔主、寨婦等……其中正軍住城壘中,寨婦不來者,寨婦當依法受杖,勿及服勞役。屬者男人因不送寨婦,打十杖。寨婦、男人等皆不來者,依法判斷,寨婦勿及服勞役。”[12]
“由守營、壘、堡城者軍溜等中,軍士、寨婦等本人不往……正軍、輔主等一律十杖,寨婦笞二十,與行賄罪比較,按重者判斷。”[12]
寨婦是守城士兵中的一種,但地位較低,屬于下層守衛。若大城失守,守城官、兵都要受罰,只有最下層的軍卒輔主、寨婦不治罪。
“守大城者,一城城皆放棄時,州主、城守、通判棄城……正首領、權檢校等職、軍皆革,徒六年。小首領、舍監、末驅等當革職,徒二年,有官則以官品當。其下軍卒,正軍十三杖,輔主、寨婦勿治罪。[12]”
《宋史》記:“十月,忽自長城一日馳至金明,列營環城,國主子母親督桴鼓,縱騎四掠。”文獻記載了西夏梁太后親自領兵與宋軍作戰的史實。
由此可見,西夏女性也有參與軍事活動。文獻中多見“麻魁”、“寨婦”,女兵已有固定稱呼,可見西夏女性參與軍事活動并非偶爾現象。除此之外,西夏女性所參與的宗教活動也非常多。
《西夏書事》卷一九記載:
沒藏氏好佛,因中國賜《大藏經》,冬十月,役兵民數萬,相興慶府西偏起大寺,貯經其中,賜額“承天”,延回鶻僧登座演經,沒藏氏與諒祚時臨聽焉。[13]
文獻表明,沒藏氏經常與其子毅宗李諒祚一起在承天寺內傾聽回鶻高僧講經說法。沒藏氏不僅時常聽經,承天寺及承天寺塔也是其下令修建。
《西夏譯經圖》中共畫有僧俗人25名。圖下部左邊一女性旁西夏文譯為“母梁氏皇太后”,右一男子旁西夏文譯為“子明盛皇帝”,考證為西夏惠宗秉常及其母梁氏皇太后。此圖形象描繪了西夏時期翻譯佛經情況,可以看出皇太后、皇帝對佛經翻譯的重視。
天祐民安四年(1093),梁太后與十一歲的崇宗李乾順下詔重修涼州感通塔,次年(1094)竣工,工程完畢后立碑記功,以頌揚佛法和西夏皇朝的功德,碑文記載:
茲我二圣,發菩提心,大作佛事,興無邊勝利,接引聾瞽,日有饒益,巍巍堂堂,真所謂慈航巨照者矣,異哉。
天祐民安五年(1094),梁太后和崇宗皇帝發愿,印施西夏文《圣大乘無量壽經》一萬卷,施諸民庶。[14]
沒藏氏、大小梁氏作為西夏社會統治階級,其身份是尊貴的皇后、皇太后,所發起或參與的宗教活動眾多,翻譯佛典、印發佛經、修建寺廟、舉辦法事等,無疑在很大程度上會引起社會效仿,進而推動佛教在西夏的發展
研究圖像資料得知,現存石窟壁畫、雕塑、版畫等文物中所見西夏女性大多為女性供養人。文章《從圖像藝術看西夏女性的社會地位》[15]中提供了18幅西夏女性圖像,其中多名女性服飾發飾較為華貴,姿態儀容端莊典雅,應為黨項貴族女性。
可見西夏女性推崇佛教,常舉辦參與大規模佛事活動,推動佛教發展。
結論
在中國古代傳統社會中,婚姻家庭為女性生活重心,相夫教子、照顧家庭是女性的重要職責,但女性社會關系、社會生活不僅限于此。西夏女性就多方面參與社會生活,不僅參與政治生活、管理國家事務,還參與社會生產勞作及手工業。勇敢堅強的品質使西夏女性變成特殊女兵,守衛西夏城市。另外,西夏女性頻繁參與宗教事務,推動佛教在西夏發展。西夏女性社會生活多種多樣、豐富多彩,比較漢族女性,西夏女性在社會中所受到局限性較小。
注釋:
[1]聶鴻音、史金波.西夏文本<碎金>研究.寧夏大學學報,1995年02期
[2]梁德養編,陳炳應譯.西夏諺語.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
[3]史金波、聶鴻音、白濱.天盛改舊新訂律令.法律出版社,2000年第127-128頁
[4]杜建錄.黨項西夏碑石整理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91頁
[5]杜建錄.黨項西夏石碑整理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126頁
[6]杜建錄.黨項西夏石碑整理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130頁
[7]敦煌研究院編.中國石窟·安西榆林窟.文物出版社,2012年第133圖
[8]梁德養編,陳炳應譯.西夏諺語.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98條
[9]史金波、聶鴻音、白濱.天盛改舊新訂律令.法律出版社,2000年第174頁
[10]史金波.西夏農業租稅考.歷史研究,2005年第1期
[11]徐松.宋會要輯稿.中華書局,1957年,兵一四至一七
[12]史金波、聶鴻音、白濱.天盛改舊新定律令.法律出版社,2000年第195-197頁
[13]龔世俊.西夏書事校證.甘肅文化出版社,1995年,卷一九,第226頁
[14]李范文主編.《西夏研究》第4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年第302-316頁
[15]閆中華、王艷.從圖像藝術看西夏女性的社會地位.民族藝林,200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