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瑀喬
那是一張年代久遠的老照片,就連邊角都生出了無數褶皺,照片中有一群衣著整齊的青年,他們朝著鏡頭自信地微笑,相機鏡頭就正好永遠定格在他們嘴角上揚的一剎那。把泛黃的照片翻過面,我注意到有一行模糊的小字,湊近了看,隱約可見“我和我的戰友們”的字樣,落款時間為1974年。1974年對于我來說的確是很遙遠了,看來這是一張有故事的老照片。
斜陽透過窗臺灑在藤椅中爺爺的面頰上。“爺爺,你看這一張老照片!”我隨手遞給了爺爺。當時他放下手中的書,那是最新出的《人民防空》,他緩緩摘下眼鏡,瞇起的雙眼似乎晃動著深邃的幽光,穿透歷史的風塵,凝視又散開。照片微微顫動。“這里面埋藏著一個老故事。”爺爺悠悠地說。
“從前在村子里,有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的青年,當時國家急需增強軍事實力,需要選拔人才去參軍,村里接到這個通知后,便把這個參軍的名額給了那個剛高中畢業的青年,經過部隊的層層選拔,青年不負眾望,進入了當時人才稀缺的空軍部隊。在部隊里他勤學苦練,一年后他終于通過考核,成為一名合格的軍人;他鍛煉體魄,兩年后,他被選拔成為傘兵,接到一個軍事任務。晚上他興奮得整夜睡不著,心里想的都是,明天怎樣漂亮地打完那一仗。世事難料,誰也沒有料想到,第二天,青年在執行跳傘任務的時候,因氣候惡劣,飛機偏離航線,他摔在了亂石林立的陡坡上,堅硬的大石頭碰碎了他的腳踝。戰斗結束后,青年被送到醫院治療,被診斷為韌帶斷裂,骨頭大面積粉碎,醫生說:‘治好也要脫幾層皮。那青年的腳從此落下頑疾,自然無法再次參加空軍行動,后來青年復員,竟然被安置在裝卸運輸公司,調度運輸車輛與管理。雖然無法在部隊服役,翱翔于藍天與白云之間;但輪船、碼頭,貨車、客車,凡他過手的事都順風順水,平平安安。幾十年過去了,歲月不居,青春不再。他卻始終不悔,看看書,擺弄物件,抽煙時習慣性地看向空中,偶爾有飛機或戰斗機飛過,他便擎著頭,駐足行注目禮,直到轟鳴聲遠去又遠去。那是他對藍天夢的緬懷,對現代化空軍的向往!”
爺爺說這個故事發生在1974年,這張照片拍攝于那個執行任務的早晨,這是他們那個部隊最完整的一張照片。那年,爺爺19歲。
藍天沒有忘記你,發動機也沒有忘記你。你身上流淌著軍人的血液,在哪里都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真漢子。
爺爺說家里還有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穿著肥大的軍大衣的瘦高個。我翻出了那張舊照片,原來照片上的是叔公,爺爺的二弟。那件軍大衣是爺爺入伍時所發,為著給弟弟妹妹穿,自己舍不得用,春節郵寄回老家的禮物。爺爺說叔公腦袋瓜很靈光,就是特別調皮,上中學時學習成績不好,還常常逃課去玩。當時爺爺還在當兵,曾祖父經常在外勞動,只有曾祖母一個大人,曾祖母看著叔公無心向學,心痛不已!有一天放學,叔公因為逃課回家很晚,曾祖母一直在煤油燈下苦等,等到了后半夜,叔公偷偷回家,曾祖母不說一句話,只是默默流淚。第二天,天沒亮,她就拽著叔公直奔工廠。那里的臨時工沒有文化,所干的工作就是天天燒煤運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因為工藝落后,手上、腿上都是黑色的煤灰,身上積了厚厚一層,衣服完全看不見原來的顏色。“那時太苦啊,甚至鼻子嘴巴里全是煤灰。”爺爺說,“你叔公嚇壞了!”叔公以前也許只聽過有這么個廠,但是完全不知道這工廠里的工人過的是這樣的生活。曾祖母對他說:“兒啊,我們沒本事,我們都窮!”曾祖母的哽咽聲敲打著叔公那顆不安分的心。“我一定要好好讀書,讓自己也讓鄉親們過上好生活!”叔公給遠在部隊的爺爺寫了封長信。爺爺把他珍藏的軍大衣寄回了家,叔公穿著軍大衣拍了這張黑白照,同過去的自己告別。叔公徹底改變了,從此以后,他再也沒有逃過一次學,而是開始認真讀書。兩年過去了,他考上了一所外省的大學,那一年是1979年。
后來,叔公從成都回老家辦廠,成了一位企業家,不僅過上了他想要的生活,還帶領村里的人發家致富。叔公常說,他能生活得這么幸福,是趕上了國家扶持民營經濟的好政策,是國家的發展給了他施展才能的平臺和無限的可能。爺爺還說:“沒有國哪有家,沒有強大的國力哪有幸福的日子,現在的生活,以前想都不敢想,國慶閱兵,我們的飛機再也不需要飛兩遍了。”
看著這些老照片,我不勝唏噓!歲月靜好,我輩青年仍須整裝出發,譜寫新時代的歲月華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