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通過對漢韓詞匯語源、構成、用法等的比較分析,并結合朝鮮半島傳統漢語漢字習得方法,建立以漢字為單位的“語(字)素”教育系統化模式。應充分利用韓語中已有的漢字以及漢文化元素,使其迅速轉化為漢語學習的有效資源。
關鍵詞:漢字詞源;漢語教育國別化;漢字文化圈
“漢語國際教育”現在已成為一級學科,也是一門相對新興的交叉性較強的學科。它是根據《教育部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目錄(2012年)》和《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設置管理規定》所整合設立的專業,從2013年起,“對外漢語”(原學科代碼:050103*)、“中國語言文化”(原學科代碼:050106W)和“中國學”(原學科代碼:050108S)合稱“漢語國際教育”專業(本科)。它符合國際教育發展潮流,又和我國“走出去”的大戰略相呼應,前景廣闊,發展迅速,但在學科構建上仍有許多方面尚待完善。近些年來,本學科研究的熱點之一就是國別化教材的研究,相關研究已經形成一定規模,但遺憾的是缺少顯著的成果與標桿,我國自行研發的國別化教材在國內外取得顯著成功的范例也較為少見。
一、引言
2017年,在十九大新聞中心記者會上,教育部黨組書記、部長陳寶生表示,2049年,中國教育將穩穩地站立在世界中心,引領世界教育發展,到那個時候,中國的標準將成為世界的標準。他還指出,“屆時,……世界教育發展的規則,中國將有更大的發言權,并為世界教育提供中國方案、中國智慧,中國的教材、包括漢語拼音的教材也將走向世界。”
這種“中國方案、中國智慧”“中國的教材、包括漢語拼音的教材”走向世界的構想,無疑為“漢語國際教育”領域的發展指明了方向。不過,以國際漢語教學界現況來看,要形成這一系列具有“中國特色”的學術理念和成果仍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國對外漢語教學的路線正如呂必松先生所指出的,長期以來我們的對外漢語教學所采用的教學路子,基本上是印歐系語言教學的路子。目前在漢語國際教育領域乃至在語言學界,還沒有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語言教育理念、思維體系。
在我們走印歐語教學路線時,法國學者白樂桑卻吸收了中國傳統漢語教育的思想,“循漢語之本來面目進行教學與研究”,他以“漢字本位”編寫而成的《漢語語言文字啟蒙》在法國取得了巨大成功。“書一問世,便為法國漢語教學界廣泛接受,第一年銷售量為五千冊,歷經10年,持續不衰,并呈穩定上升趨勢,現在年銷售量為兩萬五千冊,在法國任何一部漢語教材(包括我國國內以及國外編寫的教材)都無法與之抗衡,可以說《啟蒙》牢牢地統治著法國的基礎漢語教學領域”[1](P10)。著名學者陸儉明也對他的教學思路予以了高度贊揚,“對于白樂桑先生的‘字本位之說,我既贊賞他那對漢語教學勇于探索的精神,也充分肯定他的漢語教學思路”[2](P5)。
白樂桑《漢語語言文字啟蒙》教材研發的成功,使中國的漢語國際教育領域出現了一個“尷尬”:在一個印歐語系的國家,借鑒中華傳統語言文字的教育方法,以漢字為本位觀念編撰的教材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而在中國本土及漢字文化圈眾多國家和地區內,卻在使用與傳統積蘊頗深的漢字漢文化沒有明顯聯系,似乎更適用于印歐語國家學習者學習的“印歐系語言教學路子”的教材。
二、研究背景
朝鮮半島曾經是漢化程度極高的地區,使用漢字有千年以上的歷史,漢語學習古已有之。如果要摸索出一條具有“中國特色”“漢語言特色”的漢語國際教育道路,朝鮮半島可以作為一個試驗田。朝鮮半島傳統上既存在著一套學習漢字漢文的習得體系,同時在當代,韓國中小學語文教學大綱中已明確規定初中900字、高中900字,共計1800個漢字的教學內容。上千年的漢字文化的熏陶,漢字及漢字文化已經潛移默化地融入到朝鮮文化當中,只要將這些元素進行挖掘提煉,進行系統梳理,使之與現代教育方法融會貫通,對韓漢語教學就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對韓漢語教學可以利用的“漢文化元素”極為豐富,并且近年來愈發活躍。近些年來的熱點研究,像“國際漢學(海外漢學、新漢學)”系列研究,“韓漢語比較”系列研究,以及韓國國內的“韓國語本體(語文改革及韓文專用,漢字教育,新國語政策)”系列研究,“韓國學”系列研究,“韓國傳統漢學”系列研究的相關成果,均可運用到對韓教材的研發中去。如:甘瑞瑗的博士學位論文《國別化“對外漢語教學用詞表”制定的研究:以韓國為例》(2005),為對韓漢語教本的選詞范圍提供了參考;李振政的《新漢學與國際漢字:白話文常用漢字在現代韓國語語匯中的使用狀況略考》《韓國漢字字訓管窺》等論文,以“漢字”語素為主要研究單位,對現行韓國語中漢字語素的“音、形、義”等方面進行關聯剖析,提出了應用于實際的學習教學活動中的相關構想及框架。在韓國學術界,孟柱億的《韓國傳統中國語教育文獻的發掘研究及D/B化白皮書》(2005),調查收集了『?乞大』、『樸通事』等韓國中世紀以來的漢語學習教材并將其數據化,為對韓漢語的語料選擇提供了可靠的文本資料。再如,樸至仁的碩士學位論文《通過韓語漢字詞學習基礎中國語語匯的研究》(2008),將韓語漢字詞與現代漢語的關系予以分析闡釋,對韓國教育部規定韓國初中生需要掌握的《常用漢字900字》與現代漢語基礎詞匯的關系進行了闡述。尹現正的《初中漢文課程與高中漢語教程的聯系以及學習者的認知研究——以漢字語匯學習為中心》(2010),對韓國初中學習的漢文知識與高中要學習的第二外語——漢語的相關知識的重合度及相關性作了分析研究。此外,韓中兩國學界還有至少百篇以上的韓中詞匯比較論文,這里不再一一贅述。
三、教材中的漢字教學設計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朝鮮半島最突出的“漢文化元素”之一便是漢字在朝鮮語言中的廣泛存在。現代韓國語的詞匯構成中有50%~70%的詞匯是漢字詞,這些漢字詞有許多和現代漢語的發音相似、意思相同或者相近,如“政治、體育、圖書館”等,這些詞匯是東亞“漢字文化圈”共同使用的基本詞匯。我們可以利用這些“漢字”元素進行對外漢語教育中的漢字教學,如按照漢字構成三要素,漢字教學方面可分為音、形、義三個小部分來進行。
在漢字語音上,可將韓國的漢字音與現代漢語的漢字語音進行比對。現代韓國語中的漢字音主要以漢語中古音為主,還保留著完整的入聲體系。當然部分漢字受到現代韓語的頭音法則和去介音化轉化的影響,發音稍有變異,但總體上非常齊整。韓語中相同漢字的發音與漢語中的一個音節或某個區段的音節相對應,如漢字江、講、降、姜等韓語發音都是?, 它們對應的漢語發音都是jiang等。在這方面的研究上,學者們已經總結了一些規律。如果將這些總結出的規律向學習者進行講解,掌握對應的法則,那么將有助于學習者記憶和理解漢字的發音。
在漢字形態上,可以將韓國本國教育大綱規定要掌握的1800個漢字的繁簡形式體系進行梳理比對。由于韓國漢字除少部分外仍舊采用繁體字體,這就要求我們主要講解簡化字的簡化原則、范圍與方法。在實際生活中,尤其是在計算機文本輸入的過程中,繁簡字的輸入及區分都是韓國漢語學習者必然會遇到的問題。因此,繁、簡字的學習和掌握,對朝鮮半島的漢語學習者是具有針對性和現實意義的。
在漢字語義上,可整理分析同形異義語,在詞匯講解、特別是四字成語講解中,研發以漢字為單位、聯系韓國本國所用漢字詞匯以及常用的四字成語,陳明異同。韓國的漢字的意思主要和漢文(即我們所稱的文言文,韓國及日本稱漢文)有關,來源于儒家經典及各類古籍,故有許多成語及具有古義的詞語和中國是通用的,意思也基本相同。而現代漢語中的白話文用字及詞,與韓語中的漢字詞大多沒有關系,這一點需要厘清。
在漢字講解的單元中,可以對一些韓國傳統漢字教本進行改造利用。如在韓國流傳較廣的漢字啟蒙教科書《千字文》便可以利用。此書在朝鮮半島漢字教育史上經久不衰,朝鮮半島版本的《千字文》具有本土化的講解特色,它將漢字的音、形、義、訓融為一體,在每個漢字下面標注音和訓,一直是韓國儒家經典學習入門的教科書。韓國版《千字文》的體例與內容如圖1所示:
如果能在韓版《千字文》中再添注現代漢語的發音和語義、漢語用法示例,就可將原來的韓國傳統“漢字”學習資源轉化為漢語學習資源,學習者也可以同時學習本國語言中的漢字和漢語,一舉多得。類似于《千字文》的漢字教本,韓國還有《訓蒙字匯》《兒學編》等多種傳統漢字教材。
四、教材中的語篇及文化教學設計
學習者在了解掌握中韓漢字的聯系與轉換規律后,就可以進行語篇教學和文化教學。
語篇教學主要是將詞匯放入例句、語篇中,結合具體語境進行教授。這一教學方法可以通過對整個語篇的理解去把握詞匯。在語篇教學中,可以選用最新的鮮活的語料,如對同一事件的兩國的新聞報導、陳述,用這種方式進行相關詞匯的比對。同時,對詞匯的使用與表達方式仔細揣摩,在理解相關詞匯的基礎上,掌握如何使用這些詞匯。
在語篇教學中,可嘗試探討漢字拼音字母和漢字混用的具有“韓國傳統本土語言特色”的方法。將句子看作實詞和虛詞或表音性語素和表意性語素相組合的形式,將虛詞(或表音性語素)采用拼音字母的方式書寫,形成漢語拼音與漢字相混合的文本,仿照韓文隔寫標注的方法,使學生快速理解。這種方法可以看作是韓國韓漢混用體的變體。1980年,周有光先生在《現代漢字學發凡》一文中,已提出漢語拼音與漢字相混合書寫的初步構想,但迄今還沒有運用于實踐之中。筆者認為,就目前的對外漢語教育而言,在日韓這種歷史上采用過漢字與本國語言混用的語言環境下,可以大膽地運用漢語拼音與漢字混成的語篇進行教學,在必要時還可以進行隔寫,如:zai學校,我de老師hen嚴格。這與傳統的韓語、日語的書寫習慣與思維方式都頗相契合。
在文化教學中,可以采取文化導入方式,使用、選取韓國現有的漢文教科書及相關試題中的漢文化部分,以現代漢語朗讀并進行解析;或篩選韓國語中現存的韓中兩國共用的成語、古文,以故事的形式予以講解;也可以利用影像與多媒體材料,進行形象直觀的教學。在一定程度上說,文化教學又涵蓋了漢字教學與語篇教學。在文化教學環節中,可以將漢字、語篇、文化三者有機結合。試舉一例說明:
下面是韓國2014年“大學修學能力試驗(????????)”(高考)國語試卷中的一道試題:
在文化教學時,可利用這種韓國學生已學的漢文化內容來進行漢語與漢文化的傳播。文化教學單元可以練習的內容有:繁簡字的認知與辨識,漢字中文發音,漢文(文言文)理解與現代漢語解析之間的聯系轉化,漢學漢文化經典的表述與講解等。因此,對于這一既有的試題資源,我們的初步設想是:將“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寫成簡體字的方式,與繁體字加以區別,進行漢字講解;以中文發音進行語音教學;用現代漢語解釋這一語句,講解這句話的由來及原文;講述孔子、孟子及與儒家經典相關的名人軼事。同時,也可以酌情添加試題分析,幫助考生解答這種試題,使學習者深入了解并體會漢語言文化。示例如下:
五、結語
利用漢字文化圈學習者本土語言文化中的“漢文化元素”對學習者進行講解,可以有效糾正學習者的一些漢字偏誤,將學習者已經掌握的漢字、漢文化資源轉化為漢語資源。如:石琳(2013)曾指出,韓國留學生會把“東奔西走”寫成“東分西走”,把“樂于助人”寫成“熱于助人” [3](P82)。從詞源上看,這是因為“東奔西走”這個成語韓國語中也在使用,但是現代韓國語的文字表示方法是拼音形式,即以它的發音來標記。在韓語中,漢字“奔”與漢字“分”發音標記相同(發音都是?)。這反映出這位韓國學生是以語音記錄符號的形式來記憶這個詞的,同時反映出該
學生并沒有完全理解每個字的含義。我們現行的通用性教材,絕大多數是基于一般語言學理論,以詞為本位,通過整體發音記錄符號的形式進行講述,并沒有講透每個字的意思,這樣就會造成上述偏誤的出現。第二個四字成語之所以出現偏誤,部分原因是在于“樂”與“熱”都是簡體字。這兩個字的繁體字都屬于韓國高中畢業生應該掌握的1800個常用字的范圍,但是它們的簡體字韓國人卻不能有效識別。在現行的通用性教材里面,并沒有繁體字和簡體字識別認知的相關內容。這樣一來,韓國原有的漢字基礎就不能很好地轉化為漢語學習的有用資源。開發基于“漢文化元素”的對韓漢語教本將有助于有效糾正這種偏誤。
歷史上的朝鮮半島曾屬于傳統漢字文化圈,即使現在,仍然保留著很多傳統漢文化元素。加大“漢文化元素”的利用力度,增加對韓漢語傳播中漢文化內容的講解,將有助于學習者更好地理解兩國文化的淵源及異同。對以韓語為母語的漢語學習者而言,基于“漢文化元素”的教育教學,可以節省學習時間、提高學習效率、增加學習興趣。就漢語國際推廣而言,該研究是漢語國別化教學的重要組成部分,研發的方法與思路與國家的大戰略相呼應,具有漢語特色、中國特色、漢字文化圈特色,可以與通用型教材相補充、相平衡。可以說,以漢字(詞素)為研發單位,與韓國已存有的漢字文化相結合,可以使學習者認識到漢文化的淵源,在一定程度上可促使其本國漢文化的復蘇,從而實現從漢字漢語教育到漢文化的復興與傳播的宏觀連鎖效應。據統計,韓國的漢語學習者長期據國際漢語學習者總量比例的第一位,同時,漢字文化圈的漢語學習者也是國際漢語學習者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果對韓漢語教材的研發能夠取得有效進展,在中外漢語教育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下,對外漢語教學領域有望建立起一系列具有自主獨立思維的、具有中國特色的語言教學理論體系。這是符合國家“走出去”的大戰略思想的,也將有助于“新漢學”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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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Chinese Vocabulary Textbooks Based on “Chinese Cultural Elements”to Korean
Li Zhenzheng
(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241000, China)
Abstract:Relying on the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etymology, composition and usage of Chinese and Korean vocabulary, combining with the acquisition method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haracters on the Korean Peninsula, this paper establishes an educational system model of “language elements”based on Chinese characters, and makes full use of the existing Chinese characters and Chinese cultural elements in Korean? so as to rapidly transform them into Chinese studies. Effective resources for learning.
Key words:etymology of Chinese characters;nationalization of Chinese education;Chinese Character Culture Circ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