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時候,我有一個同學,家里很窮,一年四季穿他爸爸的單衣、單褲,光著腳。但他的腿很長,跑起來像螳螂,一眨眼就跑沒了。
他的外號就叫“螳螂”。
“螳螂,你站??!”我們經常追他。
他“嗖”地一下就跑遠了。
有一天,那同學的爸爸找到我,塞給我一個肉包子。他說和我商量一件事,過幾天城里要辦一場地區運動會選拔賽,他想讓他兒子去參加。他的爸爸說:“我看到街上有個人和我兒子差不多,也是腿長。你知道那個人吃了多少包子嗎?”我搖搖頭。我們平時想吃一個包子都很難的。
“八個!”他接著說,“是他的教頭給他買的?!?/p>
“教練吧?”我說。
“呃——對,教練。這可是公家付錢。我也想讓我兒子去跑。跑贏了,被選拔進縣代表隊,吃飯就不愁了。”同學的爸爸說。
我說:“那就讓他去跑啊。”
“他不肯啊,你要幫我去做做工作?!蓖瑢W的爸爸說。
我去找那個同學。他一口拒絕。他說,他要是被選走了,爸爸怎么辦?他的爸爸駝背,他要照顧爸爸。我勸他:如果去跑,我讓我媽媽給他買肉包子。他說不吃。我很驚訝,為什么不吃肉包子,肉包子那么好吃!
“我不敢吃好的東西,我吃了好的東西,以后就會想,嘴就會饞?!彼f,“我從來沒有吃過它,不知道它的好,就不會想?!蔽衣犃耍睦镫y受。我對他說:“你去跑吧,一頓八個肉包子,可以省幾個給你爸爸吃?!?/p>
我的這句話,他聽進去了。
選拔賽那天,我們坐車陪他去縣里。我媽媽給每個小伙伴都買了兩個熱騰騰的大肉包子。我們坐在那個同學旁邊,埋頭吃包子。我看到他愣愣地坐著,問:“你的包子呢?”“吃了?!彼f。
我們到了縣體育場。班長把運動服和運動鞋脫下來給他。他不肯。我們沖上去,要扒他的衣服。他連忙捂著,說自己來。
運動場上,一共六條跑道。他在第三跑道。其他選手熱身的時候,速度都沒有他快,我覺得他有希望。但槍聲“砰”地一響,五個選手都跑出去了,他待在原地。他低頭看著身上的運動服,說:“穿著這個,我跑不起來?!?/p>
“那你想怎么跑?”裁判笑了。
他換上爸爸的單衣單褲,光著腳。
又一組?!芭椋 蔽鍌€選手跑出去了,他還站在那里。
“你怎么了?”我們問他。
他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沒有聽過發令槍。”
“你再跑一次,”裁判不肯放棄一個好苗子,“不要怕。槍響了,再跑。”
下一輪五個人跑出去了,他又沒跑。
這時候,有個人在后面喊我。我回過頭,是他的爸爸。他爸爸走了四十千米的夜路,躲在體育場邊。他說:“他聽不懂打槍。你喊‘螳螂,你站住’!”
我找裁判,讓他再跑一次。
發令槍舉起了。就在槍響的一剎那,我大聲喊道:“螳螂,你站??!”
“嗖!”同學像箭一樣射了出去。幾步跑出去后,“噗!”口袋里掉出一個包子,“噗!”又掉出一個包子。
祁智,一級作家,國家有突出貢獻的中青年專家。江蘇省作家協會副主席。代表作有《芝麻開門》《小水的除夕》等。作品多次榮獲國家級大獎,包括國家“五個一工程”獎、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等。
祁智叔叔說
一篇文章在開始之后,有很多走向。比如這篇《螳螂,你站??!》,可以寫我們怎么欺負螳螂,也可以寫螳螂怎么苦練跑步,還可以寫螳螂怎么跑。
但是,我卻把故事落在“包子”上。我這樣選擇,首先是要“出人意料”,其次是要“飽含深情”。跑、勸跑、不跑、想跑、沒跑、又沒跑、還是沒跑……每個節點,都隱藏著“包子”這條線索,直至最后跑出去,包子掉出來了。“出人意料”與“飽含深情”,這兩點,不是彼此分開,是互相交織的;不能生硬造作,要不動聲色、水到渠成。
從某種意義來說,“寫”的本質是選擇。就是說,故事在你心里,筆在你手里。你可以有許多選擇,但落到紙上只有“這一個”。因此,“這一個”應該是最合適的,最能表達你的意愿的,因而也就是最好的。
小作者練筆
戒煙
江蘇省蘇州市陽山實驗小學四(14)班 金蕊楊
一天,我在電視上看到一個關于戒煙的公益廣告:一個反扣在桌面的玻璃瓶上,有一個煙嘴大小的口子,把30盒煙一根根點著并插入玻璃瓶,過了一會兒,玻璃瓶上一片棕黑色,啥也看不見。看到這樣恐怖的畫面,我決定幫爺爺戒煙。
放學一回家,我趁爺爺不注意,把煙全藏在高低床的最上面。誰知他來打掃衛生,一眼就瞄到了:“你這小子,一點都不會藏東西!”看著他揚揚得意地拿走煙,我氣急了。我和媽媽商量好,讓她把煙帶到公司去。那樣,他肯定就沒辦法抽煙了。誰知,晚上回來一看,他正坐在陽臺上抽煙呢!原來他又買了一盒。我火冒三丈,跑遍家附近的商店,跟老板鄭重交代,千萬不要把煙賣給我爺爺!
過了幾天,我回來一看,那情景真是刷新了我的“三觀”——爺爺竟躲在電梯里抽煙。我一問才知道,那是他上次從老家帶回來的。真是太氣人了,不僅偷偷抽煙,還違背公共道德!我和他正面對峙,讓他把所有煙都交出來。他見我這么嚴肅,只好說:“這是最后一根,讓我抽完它,接下來就不抽了!”聽他這么堅定的語氣,我點點頭,氣才消了些??墒菭敔斖砩匣貋碜炖镉值鹆烁鶡煟铱殳偭耍骸澳帜膬簛淼臒煱??您不知道一根煙可以讓你少活幾秒嗎?”爺爺無話可說,看了我一眼,只好把煙掐滅,依依不舍地扔進垃圾桶?!澳鷦e難過啦,我讓媽媽買了一些您愛吃的健康零食,這樣就不會危害到您的身體啦!”爺爺高興地點點頭,說:“乖孫子,你可真懂事!”
看著爺爺有點遺憾又有點欣慰的樣子,我只想對爺爺說:“爺爺,我希望您身體健康、長命百歲,我還要您陪我走完小學、初中、高中、大學……”
指導老師/楊靜嫻
煙被藏起來了,爺爺立即就能找到;所有的煙都被沒收了,爺爺又去買了一包;爺爺買不到煙,從老家帶回來一包;爺爺躲在電梯里抽煙;爺爺晚上回家嘴里又叼了一根……爺爺的煙癮真大!為了對付爺爺的煙癮,小作者甚至跑遍家周圍的商店,勸店主不要賣煙給爺爺,可謂用心良苦!捉迷藏式的抽煙和勸誡,貫穿全文,不僅寫出了爺孫倆的斗智斗勇,還體現了小作者關心爺爺身體健康,希望一輩子和爺爺在一起的依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