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G傳播病毒”謠言映射“獵巫”根性（討論）

方承志

一場由謠言煽動起來的反5G運動正在西方世界蔓延，繼英國多個地區的5G基站遭人為縱火，荷蘭鹿特丹、利塞爾等地的5G通信塔樓也被爆遭人為縱火和破壞。目前，在臉書上策劃抗議5G活動的人已達數萬之眾，澳大利亞政府甚至收到一份呼吁政府停止5G推廣的聯名請愿書。

謠言的起源十分荒誕，兩名歐美國家醫生以訛傳訛，將5G信號與新冠病毒傳播聯系在一起，并被演繹為“5G基站輻射危害人體免疫力、新冠病毒通過無線電波傳播”等謠言在社交媒體上流傳。

當人們遇到重大自然或者社會災害時對抗失敗，遭遇重大損失，但又要轉移遭受損失之后的痛苦，在缺乏科學素養和理性態度的情況下，求助于陰謀論，把痛苦的根源轉嫁到某個毫不相干的群體或者事物，這就是所謂的“獵巫反應”。

對于許多中國民眾來說，反5G運動帶來的錯愕感在于，它挑戰了一種長期流行的敘事模式：“迷信”的第三世界人民作出各種反科學的愚昧舉動，而具有先進科學素養的西方人負責理性啟蒙。

一百多年前，當中國人第一次接觸照相機的時候，認為照相機會攝人魂魄，避之唯恐不及，連同“鐵路斷龍脈”等認識，讓西方人嘲笑不已。羞愧的中國知識分子，將其記載在歷史之中，一代接著一代地教育。改革開放之初，中國接觸最多的是西方精英階層，西方（尤其是英美）等同于科技先進這種認知范式被進一步加固了。中國人推崇“根深才能葉茂”，想當然地認為發達國家科技優勢來自于基礎教育階段的成功，而西方國家民眾因而普遍具有很高的科技素養。“只有中國人才……西方……”的句式一度十分盛行。

然而，當我們對于世界歷史的認知進一步深入后發現，西方社會從中世紀“黑死病”大流行起一直到20世紀初，曾持續把瘟疫和戰爭歸罪于猶太人的“巫術”。獵巫反應并非發展中國家所獨有，反智主義是人類共同面臨的問題。

我們也認識到，應對反智主義真正有效的方法是把基礎教育做扎實。依靠一支高素質、負責任的公立教育教師團隊，發展中國家完全有能力提高全民科學素養，從而盡可能地抵御反智主義的影響。

上世紀末，發達國家教育體系中的“快樂教育”理念被引入中國，私立學校一度被認為是最先進的教育模式。但經過進一步的了解和認識，我們發現，發達國家的科技發展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海納百川”，其公立基礎教育并非十全十美。當精英階層在私立學校接受高質量教育同時，大部分公立學校卻處于“放養”狀態，教育體系的兩極分化進一步引導了優秀人才的選擇取向。英國瓦爾基環球集團基金會展開的全球教師地位指數調查顯示，近年來英美兩國教師地位明顯低于中國。公立學校教師綜合地位如若不高，怎能強求他們以充足的職業榮譽感和上進心為一般家庭子女辛勤付出？學生基礎知識不牢固，“5G基站傳播病毒”這樣的謠言自然會大行其道。

獵巫反應和反智主義是人類共同面對的問題。此次疫情期間，中國社交媒體中流傳的反科學謠言同樣也有。要實現科教興國的目標，既需要頂尖人才的發明創新，也需要社會大眾科學素養的整體抬升。為每一個中國人都盡可能地接受足夠好的教育，我們需要繼續努力堅持以公立學校為主導，進一步提升教師的職業榮譽感和業務水平，統籌兼顧教育資源，把握好基礎教育的公平原則，這是一項系統性工程。▲

（作者是南京郵電大學電子與光學工程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