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俊華
【摘要】農民工作為城市新移民者,他們的社會認同建構影響著城市融入進度。媒介使用對社會認同的構建有著重要作用,圍繞著農民工媒介使用與社會認同建構的邏輯關系,學者們展開研究并取得了較大成果。
【關鍵詞】農民工;媒介使用;社會認同;建構
社會認同在農民工的城市融入中至關重要,建構社會認同對農民工的社會融入具有緊要且深遠的作用與意義。大眾傳媒是影響社會認同的重要來源,媒介及其使用行為影響并建構著農民工的社會認同。圍繞農民工媒介使用與社會認同的相關議題,目前國內學界已有所考察和研討,并產出了一定的治學成果。本文試就國內有關農民工媒介使用與社會認同的研究概要略作回顧與展望。
一、研究地域:從鄉村到城市,聚焦多維空間
在研究農民工媒介使用與社會認同方面,學者們研究的空間領域最早聚焦于鄉村,來自鄉村的老一代農民工只是臨時進城的打工者,其生活目標設定及生活方式都是以農村、農民為參照的,但由于受到了大眾傳媒反映的外部世界同農村現實存在著巨大的反差沖擊,使得他們對自我身份認同發生改變,并使得他們接受變遷,主動去融入城市生活。[1]
與終回鄉村的老一代農民工不同的是,新生代農民工留居、融入城市的意愿強烈。有著較高文化背景和較多城市生活經歷的80后,更渴望融入城市享受現代文明發展的成果,他們對鄉土的認同減弱,城鄉二元制消解著其城市認同,借由手機,他們在新技術使用、階層以及城鄉二元結構等多個層面交織中建構但無法從根本上重塑自我社會身份。[2]在城市中社會資本的人脈拓展中,研究者發現新生代農民工利用新媒體建構的城市人際關系,十分脆弱且多以情感宣泄為導向。[3]“為承認而斗爭”是新生代農民工的城市融入過程,在社會認同上容易陷入“二重性”的認同困境。
近幾年白領移民進入學者們的研究視線,由于他們在城市接受教育,人際交往網絡建立在城市,所以其心理上并未完全認同農民工的身份。鄧巧在2012年通過對深圳、廣州和中山三地白領型新生代農民工群體特征、鄉土認同和城市認同等方面進行研究,發現媒體宣傳和社會輿論促使新生代農民工溫和、非強制性地加大了他們的城市認同。[4]媒介使用對白領移民的城市化社會認同的建構是溫和而強大的。
學者們的研究從空間地域上還屬于鄉村的城市外來者,到逐漸城市化的新生代農民工,到擁抱城市化的白領移民,研究空間地域實現了從鄉村到城市的挪移,聚焦多維空間。
二、研究主體:從農民工到新生代農民工,注重代際傳遞和代際差異
在研究主體上,學者們最初的研究對象聚焦于老一代農民工,研究這個群體傳統媒體的使用對其社會認同建構的影響。隨著新生代農民工群體進入學者們的研究視野,老一代農民工和新生代農民工的代際傳遞與代際差異是學者們研究的重點。
隨著農民工進城大潮的涌起,學者們將研究視野轉向有留城意愿的新生代農民工。由于對原有農村“鄉土”社會的認同減弱,同時在城市中遭遇到不公與歧視,“內卷化”成為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認同的困境。[5]舒曼對居住在南昌市高新區艾湖村的新生代農民工進行調查,研究發現受傳媒環境的影響,缺乏穩定性是新生代農民工自我認同的主要特點[6],表現在虛擬網絡游戲中,新生代農民工獲得逃避現實、人際交往和虛擬階層上升的情感滿足,這種滿足基于階層和代際建構的身份認同和其自主創造的“意義”是微弱的,最終將被整合進網絡游戲的文化工業機制中。[7]新生代農民工是新媒介技術的擁抱者,其新媒體使用率比較高,同時其使用主要是用于構建人際交往關系及休閑娛樂。[8]由此可見,具有現代傳播觀念的新生代農民工更為積極主動地利用媒體促進社會認同的建構。另外,由于農民工群體受教育程度和經濟水平普遍較低,相對于城市居民而言,這一群體中的很多人自我表達能力和意愿更弱、社會資源更加匱乏,較少借助網絡等媒體進行自身權益的維護、表達對社會現象的看法。[9]
三、研究媒介:從傳統到新興媒體,新媒體的研究方興未艾
國內的“媒介使用與農民工社會認同建構”研究,其起步階段所考察的“媒介”,均為廣播、電視、報刊等傳統媒體。隨著網絡和移動媒體的興起和普及,這一方向的研究對新媒體之于農民工社會認同的影響投入了越來越多的關注和研討。例如,胡昊采用質性研究方法對外地來京新生代農民工的手機電視使用進行研究,發現新生代農民工獲得的信息資訊、休閑娛樂信息影響著其社會認同。[10]有學者指出網絡空間為農民工提供了一個“理想化自我”的展示平臺,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媒體賦權的表現。[11]
近年來,手機媒介成為研究的聚焦點,學者們在研究手機媒介使用與社會認同關系時所采用的研究維度主要有:(1)以手機消費作為研究維度。楊善華和朱偉志以珠三角地區農民工手機消費為研究對象,指出新一代流動農民工手機消費被賦予了消費之外的意義。[12](2)以手機使用作為研究維度。李紅艷認為,手機是新生代農民工的一種社會資源,借由它建構了自己當代中國社會中新的身份,并影響了社會的新秩序。[13](3)以農民工手機使用與數字鴻溝為切入點。宋紅巖通過研究發現,長三角農民工在手機使用的意愿、技能和內容等方面存在著一定的差異性,手機智能應用催化其信息分化與社會分層。[14]社交媒體對城市新移民的社會認同拓展社會關系網有正面作用,使用社交媒體越長,社會歸屬感越強烈。[15]
四、研究維度:從單一到多元,建構多元認同
學界有關農民工媒介使用與社會認同的研究,較早關注的主要是身份認同這一維度,隨著城鄉戶籍改革的推進,文化認同、政治認同也成為學者們研究的關注點,形成了身份認同、文化認同、政治認同等多維度的治學景觀。
身份認同是學者們早期關注的熱點。王春光認為,由于受傳媒的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的農民身份認同得到強化,但其鄉土認同在減弱。有學者認為接觸大眾傳媒程度越高的農民工,其農民身份的認同感越低,由此表明媒介使用對農民工身份認同有著重要影響。[16]在新生代農民工面臨的自我認同“雙重危機”中,手機作為重要的日常自我敘事系統能使其獲得自我的社會身份認同或是扮演全新的社會角色。[17]
農民工媒介使用與身份認同的正負關系也引起了學者的爭議。王錫苓和李笑欣通過對皮村的研究發現,社交媒體的使用幫助鄉城遷移者構建了社會關系網絡,但這種社會資本并不能帶給其身份認同的改變。[18]鄭欣認為,媒介已成為新生代農民工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深嵌其生活中并改變著他們的城市適應,而這一過程的最終走向是實現新生代農民工從農民到市民的身份再造。[19]姚崇等分析了新媒體在農民工身份認同塑造中的作用,認為新媒體為農民工提供了一個平臺,他們借助這個平臺可以發出自己的聲音,實現自身理想,這樣可以使得媒體對農民工的報道多樣化,媒體對農民工身份認同的影響正朝著積極的方向變化。[20]隨著戶籍制度的松動,農民工開始產生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的認同期待,這種多維度的認同成為學者們研究的關注點。金艷認為,網絡媒體關于農民工的話語形態主要呈現都不約而同地將農民工群體客體化,在此語境下,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認同不斷被強化,但是其自我認同卻處于被淡化的狀態。[21]張青和李寶艷分析了網絡媒體對新生代農民工的積極影響和消極影響。積極影響包括網絡媒體的使用可以促進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經濟認同、社會政治認同、社會文化認同和社會身份認同,消極影響包括網絡媒體的接觸與傳播所導致的新生代農民工經濟危機感、價值迷茫感和文化疏離感。[22]
五、展望
首先,在研究視角上,從社會學領域涉入的研究多于傳播學本位的研究,從傳播過程、傳播機制本身考察媒介使用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認同建構過程的系統研究還相對薄弱。新生代農民工媒介使用行為本身是一種傳播現象。如何引入傳播學視角,以媒介使用作為自變量研究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認同問題,還有待傳播學者充分發揮其專業優勢,各展所長,有所開拓和奉獻。
其次,研究內容方面,目前學界對社會認同概念的測定方案和指標設計仍較為駁雜,尚未形成相對全面、具有較高共識度的社會認同測量框架。圍繞社會認同的文化認同、身份認同、地域認同等六個維度設計問卷展開調查,比較不同代際的農民工在六個維度方面的認同特征,以及媒介使用對不同維度認同的影響,將是未來研究的重點領域。
最后,在研究方法上,目前的研究多為規范性分析或單一方法的分析,缺少將量化和質性相結合的研究。量化分析主要用于描述新生代農民工媒介使用和社會認同狀況,以及媒介使用與社會認同的相關性;質性分析則用于揭示新生代農民工媒介使用影響其社會認同的內在機理。如何科學地結合量化分析和質性分析的研究方法,開展媒介使用與新生代農民工的跨學科、跨專業的精細化研究、交叉研究,并提出切實可行的媒介使用促進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的政策建議,也是未來研究的方向之一。
(本文為2015年國家社科基金“大眾傳媒與新生代農民工再社會化研究”,編號:15CXW020;河南工業大學青年骨干教師計劃和河南省教育廳青年骨干教師計劃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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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河南工業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
編校: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