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華林

美國普利茲克藝術基金會收藏的吐蕃時期狩獵紋漆木胡祿保存非常好,胡祿上繪制騎士狩獵圖像,騎士腰佩胡祿與實物形制一致。根據《賢者喜宴》等藏史記載吐蕃軍隊的組成情況,吐蕃騎兵分為輕騎兵和重騎兵,其中輕騎兵在作戰時主要攜帶弓箭、矛、劍等輕裝武器。
胡祿作為箭囊的一種,是突厥語Qurluqr的音譯,漢文典籍中最早出現在梁武帝大同九年(543)的《玉篇》中,明確記載胡祿即“箭室”,也有“胡簶”“胡”“胡籙”等多種寫法。從殷商至南北朝前期的考古實物看,中國原有盛箭器分為長方形、梯形和圓筒形三種,長方形、梯形者稱“箙”,圓筒形者稱“櫝丸”,而“胡祿”是對梯形束脖式筒形箭囊的專屬稱謂,是從絲綢之路傳到中國的器物。有說來自突厥或其它中亞游牧民族,有認為與薩珊波斯有關,也有學者認為是由西域向絲綢之路兩端傳播的,其依據是新疆克孜爾石窟第114窟壁畫《智馬本生》(四世紀中至五世紀末)中,有騎士右側腰間佩帶的胡祿,這是目前世界上所見年代最早的胡祿形象。
胡祿在古代突厥人活動區域中出現的也比較早。南西伯利亞葉尼塞河上游米努辛斯克的巖畫上,有手持長矛的騎士右側腰間佩胡祿,這一巖畫被認為是約五至七世紀時的作品。胡祿圖像還廣泛分布于阿爾泰山為中心的突厥文化巖畫上,如哈密折腰溝巖畫、吉木薩爾西臺子巖畫、闊克霍拉巖畫等,其時代約南北朝至隋唐時期。
胡祿形象在中華文明區域最早出現在北朝晚期,其中北齊徐顯秀墓中帶胡祿的辮發騎俑,是突厥人或鮮卑人的發式,而北周安伽墓墓室的石榻上,腰跨胡祿騎射獵獸的武士形象,則具有粟特的特征,這無疑印證了部分學者認為胡祿起源于突厥或其它中亞游牧民族的觀點。到了隋代,我們能在太原斛律徹墓中,看到武士騎俑、甲馬騎俑的腰間都佩帶著胡祿。唐代胡祿的形象最早見于昭陵六駿石雕(七世紀初期)。無獨有偶,同一時期胡祿的圖像,還出現在撒馬爾罕古城遺址大使廳北墻壁畫《唐高宗獵豹圖》中,而相隔不遠的片治肯特(今塔吉克斯坦片治肯特城東南1.5公里處)遺址壁畫(七世紀)上的英雄魯斯達姆形象,右側腰間也佩掛著胡祿。
敦煌壁畫與藏經洞經卷中有胡祿的圖像和記載。莫高窟第285窟(西魏)《五百強盜成佛圖》、第156窟(晚唐)《張議潮統軍出行圖》、第98窟(五代)壁畫《射鹿圖》中,都有騎兵武士佩戴胡祿;榆林窟第16窟(五代)《曹議金供養像》中,則有侍者抱持弓箭與胡祿。這既表明歸義軍節度使曹氏具有統軍的軍事身份,結合《新五代史·藥彥稠傳》記載,金、銀材質的胡祿帶子是將領的等級身份象征,一般兵士不允許佩戴。敦煌藏經洞文獻P.3878卷子中就提到“軍資庫司:伏以今月廿八目請……胡祿麻壹束”,由此可見敦煌當時有專門制作胡祿的工匠和管理機構,制作胡祿需要用到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