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流
在我對自己的職業規劃中,從來沒有想到過,居然有一天,我會在流水線上做一天的口罩。
口罩在生活中隨處可見,如果沒有這次疫情,絕大部分人都不太會去關注我們平時戴的口罩是從哪里來的。春節前,疫情剛公布,身邊的朋友就提醒我要去買口罩、酒精等醫用產品。2003年非典的時候,我還在國外留學,完全沒有“囤貨”體驗,好在朋友們紛紛給我送來了不少各式各樣的口罩。
隨著這次疫情的出現,口罩突然成了一個熱點:首先是微信“朋友圈”里很多人的頭像都紛紛PS上了一個口罩,接著是媒體不斷強調出門要戴口罩,緊隨而來的是網友紛紛吐槽勸說老人戴口罩的心累,最后就是各個群內大家紛紛打聽哪里還能買到口罩。到了這個時候,我始終還是一種迷惑的狀態。這個時間買不到口罩在我看來是一件極為正常的事情,畢竟春節大部分工廠都放假了,沒有產出,只有消耗。口罩是一種流水線生產的產品,算不上什么高精尖產品,一旦工廠復工,怎么也不可能缺的。
在一派緊張的氣氛中,我在松江區車墩鎮工作的朋友給我發消息說,上海市松江區是口罩生產比較集中的一個區域,他們所在的單位明天會去一家生產口罩的工廠做志愿者。這家醫用材料廠在大年初二就有一條流水線復工,但是因為人手緊缺,其余的流水線開不起來。我立刻問:“我可以去嗎?我保證自己近期沒有離開過上海,沒有接觸過相關人員,沒有發燒,一直老老實實在家待著。隨便干什么都可以,保證服從安排!”
第二天一早,我就從家里出發來到車墩。我到的時候,其他的志愿者都已經到了。廠門口排著長長的車隊,都是各個藥店來提貨的貨車。志愿者全戴著口罩,在門房外排隊登記、測體溫。測過體溫后,用酒精清洗雙手,才被允許進入廠區。廠內有兩個大的生產車間,女生被分配去車間看流水線,男生則做體力活兒,進行貨物周轉和搬運。
我們進入車間前都需要換衣服:在更衣間內換上一次性防護罩衣,戴上口罩,頭發必須全部攏進一次性的頭罩內,腳上套上鞋套。從更衣間走進去是洗手池,需要再次用殺菌皂液徹底洗凈雙手,然后再次用酒精消毒。洗干凈雙手后,進入風淋隔間,整個人再進行殺菌后才能進入車間。
口罩的生產確實如我所料是全自動的:把所有原料安裝到位,機器就從送料、壓制開始全自動生產。一條流水線有兩個最終出口,一位志愿者和一位熟練工人配合,分別管兩個出口。其實我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機器會以10個為一組把口罩壘成一摞,我們要做的是點數和檢查。流水線的最后一道工序是把口罩的耳繩燙壓上去,有時候機器可能會漏,或者沒有燙牢,我們必須整理和檢查,有不合格的產品要剔除。然后再以50個為一組,把口罩整理好后放入流轉箱。這個活兒說起來簡單,但真是需要全神貫注,不能有一點兒分心。機器不會停歇,所以我們必須一刻不停地檢查、整理、點數、裝箱。還要注意原料是不是充足,一旦缺少,機器就會停工,必須請老師傅安裝好。一天下來,除了吃午飯的半個小時,所有人一步都不敢離開,連水都不敢多喝,就怕去上廁所浪費時間。整個車間除了機器的噪音,沒有一個人說話。我們點數裝箱的口罩,再由男工人流轉到滅菌車間,進行滅菌和包裝。
志愿者的工作時間是從8點30分開始到16點30分結束,但工人師傅們是要干通宵的。結束后,大家互相詢問裝了多少箱,基本都在 10箱左右。一箱是4000個口罩,也就是說,多去一個志愿者,一天可以多生產約4萬個口罩。熟練工人的產量應該比我們還要多,我們只能是作為一個補充。但是不管怎么樣,在那么緊張的時候,能多做一個口罩出來,我們都覺得是有價值的。
知道我去做志愿者的朋友基本上都很羨慕,覺得能在這個時候去做點兒事情,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我在微信“朋友圈”大致說了一下一天的情況,朋友們也紛紛表示愿意去做志愿者。另外,聽到廠里的工人不眠不休,甚至到了連廁所都不敢去的地步,大家也都互相提醒:不要出去盲目搶口罩了,繼續在家乖乖待著。不添亂,就是最好的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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