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 ? 要:我國網絡文化市場發展體量大、速度快,對其監管具有經濟管理和意識形態管理雙重屬性。隨著國家全面依法治國和治理現代化的深入推進,我國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的基本框架得以形塑,并釋放著建構價值。然而,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在實踐中還面臨法律依據不完善、監管理念轉型難、政府監管待優化、監管生態建設不足等問題,因此需要以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構建縝密完善的法律體系,持續推進監管理念轉型,著力強化政府監管,構建良好的監管生態。
關? 鍵? 詞: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協同監管
中圖分類號:D630? ?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7-8207(2020)03-0052-09
收稿日期:2019-11-20
作者簡介:陳榮昌(1992—),男,湖南邵陽人,湖南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公共管理法治化。
在網民規模與技術效應共同影響下,我國網絡文化市場發展體量大、速度快,網絡空間海量的文化產品與服務在拓展人們視野、豐富群眾文化生活的同時也帶來了一些負面效應,強化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已成社會共識。由于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具有經濟管理和意識形態管理雙重屬性,單一的市場自治與行政監管難以應對日趨復雜的情境態勢,而新時代全面依法治國和治理現代化的深入推進形塑了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的基本框架。換言之,治理語境下的主體多元化特性使不同主體在網絡文化市場監管中的協同合作趨向凸顯,改變著傳統以政府為單一主體的監管結構,由此觸發多主體之間法律關系的變革,給傳統監管模式帶來挑戰,最終在全面法治邏輯下形成契合于新時代的法治化監管模式。
一、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的內涵與價值
(一)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的內涵
網絡文化市場是現實文化市場在網絡空間的延伸,是進行數字化文化產品和服務交換的場所,其既有現實文化市場交易對象非物質化的一般特性,也因網絡虛擬性而具有不同于現實文化市場的運行樣態。文化市場本質上是思想觀念、情感信仰等一切意義的競技場,[1]在互聯網跨界特性驅動下,網絡文化市場不僅具有經濟屬性,也具有意識形態屬性,對國家文化市場經濟發展和國家文化安全具有多重作用。一般而言,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存在三種模式,即以自我規制為核心的市場自治、以政府規制為重點的行政監管、以多元主體共同規制為要點的法治化監管。市場自治模式因其無法克服的市場失靈痼疾而難以實現對網絡文化市場的實質監管,在商業利益邏輯影響下易損及公平正義價值;行政監管模式由于過度強調政府中心,在科層體制束縛下對國家治理轉型中體制機制的變革需求回應有限,難以適應新時期國家治理發展的新要求;法治化監管模式以法治規則、價值、精神和原則為遵循整合市場、行政和社會各方力量,實現多元主體在共治框架下的協同監管,是對國家法治建設與治理變革新形勢、新需求的回應,具有鮮明的時代烙印。
法治化監管是國家治理現代化和全面依法治國驅動下市場監管方式的升級重塑,集市場自治、行政監管和社會監督于一體,是多元主體參與網絡文化市場治理的重要方式。治理與法治構成法治化監管的基本邏輯支撐,治理現代化的推進也為非政府主體參與市場監管提供了契機,使多主體協同監管成為可能。而法治框架的構建不僅能規范多主體監管行為,還使監管力量充分集聚,顯著提升了監管效能。具體而言,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就是在堅持黨的領導和政府主導地位的同時,吸納市場、社會等多主體參與監管共治,以法律明晰多元主體權責利關系,不斷創新優化監管理念、體制、機制和方式,以法治為紐帶凝聚并整合多元監管資源和力量,實現市場、政府和社會力量對網絡文化市場的協同監管,使法治價值嵌入監管各環節,確保網絡文化市場健康有序發展的過程和方法。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以依法監管、權利保障、協同監管和分類監管等原則為基本遵循,既突出法律法規對監管活動的指導和規范作用,也強調多元主體依法共同參與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治理,倡導利用法治方式推進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嚴格依法監管和保障各類主體合法權利,最終形成法治規范下的多主體協同監管體系,實現網絡文化市場監管高效化。
(二)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的價值
當前我國網絡文化市場監管行政化特征凸顯,仍然延續傳統國家治理與現實空間市場監管模式的基本特征,過度強調政府作用,國家中心主義色彩較為濃重。這主要表現在:一是在監管目標上,傳統監管模式片面追求網絡文化市場秩序穩定,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對網絡文化市場發展的宏觀指導與促進引領,市場創新活力未充分釋放。二是在監管主體上,傳統監管模式過度強調政府主導地位,忽視企業自律和行業自治作用,社會主體參與相關監管治理渠道不足,多主體互動程度有限。三是在監管手段上,傳統監管模式偏好使用行政處罰、行政命令等強制性行政手段解決問題,機械沿用現實空間市場監管思維,對網絡文化市場特殊性、復雜性考量不足,“運動型”監管痕跡突兀,對市場和法律手段運用不足,難以取得長期性成效。雖然以政府為中心的傳統監管模式在以往國家治理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在信息時代,面對體量龐大、發展迅速的網絡文化市場,單向、一元或線性的監管模式難以為繼,愈發難以應對監管中的“脫域”難題。而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則有利于克服傳統監管模式在目標、主體和手段上的實施限度,可確保多元力量在法治規范下參與監管,優化監管成本結構,提升監管效能。
“網絡空間不是‘法外之地,網絡空間同現實社會一樣,既要提倡自由,也要保持秩序”。[2]在各種監管手段中,只有將監管活動納入法治軌道,構建法治化監管體系,才能更好平衡秩序、創新和權利,保障三者關系,均衡各方利益訴求,高效治理網絡文化市場。相關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6月,我國網絡視頻、網絡音樂和網絡游戲的用戶規模分別為7.59億、6.08億和4.94億,[3]發展體量大、速度快構成我國網絡文化市場基本特征。加之市場失靈的存在,一些市場經營主體在利益驅動下借助網絡視頻、網絡游戲等載體宣揚色情、賭博、暴力等違法內容,利用低俗營銷誤導消費者價值觀,造成種種市場亂象,嚴重污染了網絡生態。在市場規模效應和市場失靈問題的雙重影響下,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形勢復雜多變,必須引入能及時回應發展訴求的監管模式,而法治化監管經由法治方式形塑協同監管體系能充分整合各類資源,形成治理合力,最大可能緩解市場規模引發的治理壓力,推動形成網絡文化市場治理新框架,為監管治理實踐提供行為框范。
二、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面臨的現實問題
(一)法律依據不完善
其一,法律依據存在結構性困境。一方面,我國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法律法規體系尚不健全,缺乏核心法律支撐,立法相對不足,立法碎片化問題較為嚴重。如現階段我國缺乏專門統一的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法律法規,現有立法實踐多側重于網絡直播(表演)、網絡游戲和網絡出版等細分領域進行監管規制,在大文化管理體制下,易造成不同規定之間兼容性問題;另一方面,現有法律依據法律位階不高。截至2018年5月,與文化相關的現行有效法律法規共計45部,其中制定機關為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的有10部,剩余35部為國務院制定的與文化領域相關的行政法規。[4]政府在實踐中實施的監管行為更多依據網信部門、文化行政主管部門和公安等部門出臺的部門規章,如原文化部出臺的《互聯網文化管理暫行規定》和《網絡文化市場執法工作指引(試行)》等。高級別立法不多,一定程度也影響了監管的權威性。
其二,法律依據存在內容性沖突。法律依據的內容性沖突主要是不同法律法規在內容規定上出現的不兼容問題。如原文化部出臺的《互聯網文化管理暫行規定》在對禁止性內容規定上對上位階的行政法規要求有遺漏,未將國務院頒布的《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第十五條第七款的色情、兇殺、恐怖等禁止性內容要件涵括規定文本。[5]在監管主體問題上,兩者亦存在沖突,《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第二十條規定對于制作、復制、發布、傳播違法違規信息尚不構成犯罪的,由公安部門、國家安全部門和發證機構予以處罰。而《互聯網文化管理暫行規定》第二十八條規定經營性文化單位提供含有禁止內容的互聯網文化產品,由文化行政部門處罰。然而,網絡文化產品也能成為信息內容的傳播載體向受眾傳遞價值理念和思想信息,現行法規對于違法者利用文化產品傳播禁止性內容的規定在監管主體界定上不夠明確,網信辦、公安部門、國家安全部門、市場監督部門和文化行政部門都可進行管理。
其三,法律依據存在協同性難題。法律依據的協同是不同法律規定在時間延續和內容規定上的整體性和配套性。一是從時間向度來看,2018年黨和國家的機構改革使不同時期出臺的文件規定面臨操作性問題,即機構改革帶來的部門權責變動與法律規定的穩定性之間存在張力,改革前機構制定的法律法規在機構改革后是否適用、如何銜接、法律糾紛發生后如何界定責任等問題目前還缺乏明確解釋。二是從不同法律規定之間的關系而言,存在內容銜接不暢問題。如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第十二條規定中任何個人和組織不得利用網絡傳播暴力、淫穢、色情信息,但在行政法規和部門規章層面都沒有相關文件對暴力、淫穢和色情信息進行細化和統一界定,一定程度上放任了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模糊空間的存在,降低了監管實效。
(二)監管理念轉型難
其一,法律工具主義和片面法治思想桎梏法治化監管深入推進。現行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法律規定在文字表述形式上主要表現為管理辦法、管理條例和管理規定,其立法目的側重于對網絡文化市場經營主體進行管理、監督、規范和處罰,而涉及網絡文化市場經營主體的權利保護、發展引導和服務促進等立法目標和內容的法律規定則相對不多。相對而言,在網絡文化市場領域立法管制色彩較為濃厚,法律規定在一定程度上被視為國家和政府加強網絡文化市場監管的手段和工具,對網絡文化市場發展與創新關注較少。與此同時,軟法硬法協同共治是現代社會治理的大勢所趨。[6]但實踐中相關監管主體對網絡文化市場軟法重視程度有限,片面認為法治即硬法之治,過度依賴具有強制性的國家硬法對網絡文化市場進行規制,忽視了網絡文化市場行業組織和協會等主體制定的網絡軟法對網絡文化市場監管的獨特優勢,削弱了法治化監管依據的立體性,使之對監管資源集聚和力量整合不足,提高了政府監管成本。
其二,“政府中心論”與“政府萬能主義”思想束縛法治監管框架的科學建構。現代社會,國家治理已經不再單純被看作是政府一方的事情,而是強調治理主體的多樣性和互動性。[7]對于網絡文化市場監管而言,政府單方監管面臨專業技術壁壘和成本難題,需與其他主體協同共治,但在“政府中心論”與“萬能主義”思想束縛下,我國網絡文化市場監管主體結構單一,政府掌握著絕對話語權和資源配置手段,網絡文化市場經營主體、行業協會和消費者等主體參與有限,一些領導干部對政府與市場邊界意識模糊,未能科學認識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具有的經濟管理和意識形態管理雙重屬性,片面強調對網絡文化市場的一元性單向監管,忽視網絡文化市場自身發展規律。在“政府中心論”與“政府萬能主義”思想束縛下,網絡文化市場主體和其他社會主體角色在監管過程中作用易被邊緣化,不利于保障其他主體合法權益,難以在法治規范下凝聚多元共識,推進協同共治。
(三)政府監管待優化
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不等于去“去行政化”,政府監管仍然是網絡文化市場監管的重要力量,是法治化監管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政府監管中,行政監管體制不暢、監管機制不完善和監管能力建設不足是桎梏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法治推進的三大障礙。
其一,監管體制不暢。雖然2018年黨和國家機構改革的深入使我國已形成大文化管理體制,[8]但政府內部職權劃轉關系仍未徹底理順,還存在政出多門、多頭監管問題。以網絡直播和網絡表演市場監管為例,網信辦和文化行政部門對其都有管理權責,雖然《互聯網直播服務管理規定》明確規定網信辦負責網絡直播監管,但由于網絡直播和網絡表演外延存在重合交叉,文化行政部門實踐中也可依據《互聯網文化管理暫行規定》《文化部關于加強網絡表演管理工作的通知》等文件進行監管執法,如2017年北京市文化市場行政執法總隊對“在直播”平臺直播中出現的違法內容進行了行政處罰;[9]2018年初,國家網信辦對網絡直播平臺和網絡主播進行專項清理整治,依法關停一批嚴重違規、影響惡劣的平臺和主播。[10]此外,在網絡文化市場監管中,上下層級監管機構權責關系界定較為模糊,沒有制定明確清晰的權力清單和責任清單,易造成監管工作中的追責難。
其二,監管機制不完善。完善的工作機制是促進監管活動順暢高效運行的重要保證,當前政府在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機制建設中存在的問題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政府內部跨部門、跨區域監管機制有待改進。網絡文化市場具有虛擬性和跨界性,要求實現多部門合作監管,跨區域和跨部門監管成為常態,但在科層體制約束下,相關監管機制建設對實踐回應作用有限,難以適應監管法治轉型新要求,需進一步完善。二是政府與市場主體之間互動機制建設缺位。政府與網絡文化市場行業組織之間缺乏常態化的指導和交流機制,政府與網絡文化市場經營企業之間缺乏必要的溝通對話機制,政府與市場主體之間存在信息傳遞不對稱,互動關系割裂程度較深。三是政府與社會主體之間共治機制需要完善。目前政府信息公開機制、公眾參與機制尚未充分釋放實質效應,缺乏統一的網絡文化市場監管信息共享平臺,公眾參與尚未成為政府實施網絡文化市場監管的實質程序,對利益相關群體的知情權、參與權保護程度不夠。
其三,監管能力建設不足。從監管資源配置和手段運用來看,網絡文化市場監管財政投入明顯不足,如2017年,用于全國文化市場管理的財政撥款為20.86億元,占當年財政總支出(20.33萬億元)的萬分之一。而同期城管執法財政撥款為443.39億元,食品和藥品監督管理事務財政撥款436.30億元。[11]面對繁雜的網絡文化市場,財政支撐欠缺必然影響監管執法技術與手段的引入和更新,加之不同級別監管執法機構在資源分配中存在差序格局,基層網絡文化市場監管資源和技術支持更加欠缺。從監管執法隊伍建設而言,現有監管執法隊伍難以滿足高速發展的網絡文化市場監管需要,易造成監管真空,如北京市屬網絡視聽節目服務持證單位123家,但北京市投入網絡視聽節目備案審查的人員編制僅十余人。[12]與此同時,財政撥款等監管資源配置的局限,使網絡文化市場監管隊伍建設面臨人才引進、人員培訓和編制設置等難題。
(四)監管生態建設不足
網絡文化市場監管生態亦即監管環境,是承載監管活動開展的基本場域。網絡空間的法治文化生態和治理格局構成網絡文化市場監管的微觀生態,對法治化監管框架的建構具有重要作用。一方面,網絡空間法治文化生態營造不足。良好的法治文化生態有利于引導和促進網絡文化市場朝著法治化方向發展。目前,我國的網絡治理正處于轉型階段,網絡法治文化生態培育相對有限,網絡文化市場經營主體在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中法治素養不強,有的在商業利益驅動下無視自身責任,利用法律和監管漏洞進行違法違規市場生產和交易活動,在擾亂網絡文化市場秩序的同時,污染了網絡空間。與此同時,部分網絡文化消費者法治意識欠缺,難以辨別網絡文化市場中存在的違法行為,不能及時舉報網絡文化市場出現的違法行為,對網絡文化市場主體的違法犯罪事實舉證能力有限。個別消費者甚至無視國家法律規定,在網絡文化市場中尋求精神放縱,阻礙了網絡空間法治文化生態構建,為網絡文化市場監管的法治建構帶來一定障礙。另一方面,網絡空間協同共治格局尚未形成。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在堅持政府主導地位的同時應強調多元主體依法參與監管活動,形成法治化的多元主體協同監管體系,以實現網絡文化市場協同共治。然而在多種因素影響下,網絡空間市場主體和社會主體培育相對有限,其依法自治、法治參與的意識和能力不足以支撐多元主體協同共治格局生成,體現在網絡文化市場領域則是難以有效搭建以政府為主導、市場為主體、社會力量積極參與的法治化監管主體網絡體系,網絡文化市場監管中的資源整合和力量凝聚狀態難以實現最優、最大化,制約了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法治化進程向縱深拓展。
三、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的路徑選擇
(一)構建縝密完善的法律體系
第一,加強立法工作,健全完善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法律體系。推進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必須將健全完善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法律體系置于重中之重,填補網絡文化產品交易、網絡文化傳播等領域立法空白。一方面,要建立健全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實體法體系,在推動出臺《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產業促進法》作為文化領域核心法律的基礎上,整合現行相關規定,制定《網絡文化市場促進和管理法》,明確規定不同主體在網絡文化市場治理和監管過程中的權利義務關系。另一方面,要建立健全網絡文化市場監管程序法體系,制定統一的《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執法程序法》,明確規定政府在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執法活動中必須遵循的程序要件與基本流程,將多主體協同監管納入專門法律,規范各類主體實施的各種監管治理行為,以法律手段明確各類監管程序機制。在專門立法尚未實現時,需適當提升相關規定發文主體的法律級別,強化法律制度威懾力。
第二,加大法律規定整合力度,破解內容性沖突。網絡文化市場發展迅速,相關立法具有一定時滯效應,不同部門立法實踐也帶來一定內容兼容問題。因此,要在中央層面組建專門工作小組,對網信辦、文化行政部門、公安部門和廣電部門等各類主體制定的涉及網絡視頻(直播)、網絡游戲、網絡音樂和網絡文學等領域的文件規定予以合法性審查,強化整合力度,對于存在內容沖突的法律規定要及時推動立改刪廢進程,建立常態化法律解釋工作機制,及時對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實踐中相關主體面對的法律困惑釋疑回應,防止不同法律規定之間的內容性沖突侵害相關主體合法權利,損及法治權威。
第三,推進法律法規協同體系建設,強化法治推進力量。針對由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所造成的法律規定銜接問題,建議由新承接原發文機構職責的機構立足改革后職責結構和網絡文化市場監管現實需要重新對相關文件進行審查頒布,消除不同時期不同機構文件規定的銜接困境,防止潛在法律沖突或部門職責遺漏。與此同時,要將部門立法和地方立法共同納入國家規劃視野,統一對相關立法任務和進程進行規劃、細化,破解配套法律規定內容不具體問題,廣泛征集多方意見,在網絡文化市場監管領域形成全國統一的違法違規行為判定標準體系,對相關法律規定的暴力、色情、淫穢等抽象陳述予以具象呈現,確保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標準體系統一化。
(二)持續推進監管理念轉型
第一,各類主體應樹立科學的法治思想,突出法律規范價值。法治的本質是依法而治,各類主體首先需要克服將法律作為強化市場監管工具和手段的工具主義思想,注重法律在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活動中的引導、促進、規范和教育等功能的彰顯,將科學理性的法治理念融入到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的監管實踐中,多出臺促進、保障和引導性規定意見,防止出現管制式思維主導立法和處罰式行為充斥監管執法活動的行為。此外,科學完善的法治體系應由硬法與軟法共同構筑,任何一方的缺失都極有可能將法治建設推向片面法治的淵澤。在網絡空間,軟法和硬法共同作為法治的基石,呈現出一種混合法治理趨勢。[13]軟法在國家網絡治理中的地位和作用越來越突出,各類主體有必要樹立全面法治觀,重視網絡軟法在規范和引導網絡文化市場健康發展中的作用,持續優化網絡文化市場相關軟法的內容結構,推進網絡文化市場軟法硬法協同共治,樹立網絡文化市場監管的科學法治思想。
第二,破除“政府中心論”與“政府萬能主義”思想,樹立法治化監管的精準與協同理念。法治化監管的精準理念是要在廓清政府與市場、政府與社會邊界的基礎上,尊重網絡文化市場發展規律,特別注重強化政府服務型監管和有限監管意識,在優化監管流程的同時精簡不必要的繁雜手續,探索適應網絡文化市場發展需求的監管方式和手段,針對網絡文化市場問題精準施策,避免過度干預網絡文化市場發展。法治化監管的協同理念是改變政府獨行管制思維,構建全社會以政府為主導,多元主體協同共治的監管格局的思維模式。[14]在網絡空間,中心化的政府治理越來越難以應對網絡文化市場發展的監管難題。“網絡文化市場的發展創新功能和自我凈化功能,將彌補政府資源和政策管理的先天性缺陷”,[15]而社會力量的參與在對政府和市場規制進行監督的同時,將充分整合分散化治理資源,推進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法治轉型的深入。因此,必須轉變思維,破除傳統治理語境下形成的“政府中心論”與“政府萬能主義”思想及其生成的路徑依賴,筑牢多主體協同共治思維。
(三)著力改進政府監管
第一,推進網絡文化市場行政監管體制改革。在我國,政府是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主體,政府內部的行政監管體制不僅形塑了政府監管樣態,也是支撐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體系的基礎力量。針對網絡文化市場行政監管體制不順暢的問題,要深入推進改革,科學厘清政府內部相關職能部門權責關系,制定不同層級、不同部門之間的權力清單和責任清單,廓清相關政府部門在網絡文化市場監管中的權力和責任邊界。由于網絡文化市場經濟屬性和意識形態屬性兼具,因此,特別要明晰網信辦系統和文化行政主管部門之間的職權關系,充分發揮文化行政主管部門對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執法的專業性優勢,在部門協作的基礎上適當將附著于網絡文化產品和服務交易載體上的信息內容監管職能從網信辦剝離,由文化市場綜合執法機構統一對網絡文化市場進行監管,統一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執法主體。
第二,健全完善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機制體系。一是從政府內部來看,要建立健全網絡文化市場跨部門、跨區域監管機制,在轄區內部統一搭建網絡治理綜合平臺,建立健全文化市場綜合執法機構、文化行政部門其他業務單位、網信辦、市場監督管理部門、廣電部門、公安部門等相關部門之間的信息共享和業務協作機制,并在此基礎上建立跨區域監管執法協作機制,明確相關監管部門執法協作責任與義務,共同打擊網絡文化市場違法犯罪行為。二是在政府與市場主體互動機制建設上,要著重健全政府與網絡文化市場行業組織、企業之間的溝通交流機制,主動與網絡文化市場自治自律主體進行常態性對話協商,在尊重其依法自治前提下適度加強對市場主體的行政指導力度,幫助行業組織和企業提升依法自治能力。三是在政府與社會主體共治機制建設上,有必要進一步提升政府信息公開水平,在轄區層面建立統一的市場監管信息公開平臺,推動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執法活動透明化、開放化;特別要注重公眾參與機制建設,重塑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執法流程,主動吸納公眾參與,將公眾參與嵌入實質程序,實現對政府監管行為的社會監督,保障相關主體的合法權利。
第三,加強網絡文化市場行政監管能力建設。一方面,要加大財政對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執法隊伍建設和技術創新的支持力度,切實改進網絡文化市場監管執法人員的工作環境與工資福利,激發其工作熱情和積極性。同時要高度重視監管技術能力的提升,借助財政保障作用積極創造、引進和利用先進執法技術,推廣普及大數據監管和智能化監管技術,以強大的監管技術能力威懾網絡文化市場違法犯罪分子。另一方面,要加強網絡文化市場領域監管執法隊伍建設,提升文化市場監管執法人員編制、技術配備等資源分配的合理性,特別重視省級及其以下層級文化綜合執法機構隊伍建設問題,不斷完善監管執法人員管理制度,將法治要求深度融入執法人員的錄用、培訓、考核、任用和選拔各個環節,提升政府依法行政水平,為推進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注入強勁動力。
(四)構建良好監管生態
第一,要培育積極健康、向上向善的網絡空間法治文化,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網絡空間法治文化建設,利用宣傳教育等手段提升各類主體媒介素養。[16]從源頭上引導網絡文化市場經營主體和消費者依法從事網絡文化產品的服務、生產與交易活動。具體而言,一要強化網絡文化市場經營主體合法經營意識,通過建立健全有針對性的常態化法治宣傳教育機制,對網絡文化市場經營主體進行定向法治教育,促使其時刻對違法經營行為保持警醒,增強行為的法治自覺性;二要以喜聞樂見、具有創新性的普法方式加大對網民等網絡文化消費者的法治教育力度。在提升其法律素養的同時,應暢通網絡文化消費者對違法問題舉報投訴渠道,通過制度創新和技術改進為網民維權賦能。三要加大互聯網內容建設,將法治要素嵌入網絡內容建設全周期,加快推進網絡文化市場供給側改革,優化網絡文化市場產品和服務供給結構,以高質量的供給規模和結構調節網絡文化市場供需失衡局面,更好滿足人民群眾在網絡空間的美好生活需要,為網絡文化市場發展營建清朗網絡生態。
第二,要構建多主體協同監管體系,形成協同共治的法治化監管格局。網絡文化市場監管不僅涉及經濟意義上的市場監管,也與意識形態范疇內的文化治理關系密切,具有極強的跨界性和復雜性,需要凝聚各方共識、整合各方力量最大化集聚監管資源,在法律法規約束下,推動構建由黨和政府主導、市場自治和社會參與等多元主體協同監管的綜合治理體系。由于政府在網絡文化市場監管中具有強大影響力,有必要在推動政府改革的同時,平衡政府與市場、政府與社會主體在監管資源配置中話語權分配,切實采取措施“推進互聯網文化市場體系自發有序運行,提升市場和社會力量參與文化治理的自覺性”。[17]從而推動形成協同共治的法治化監管格局,為實現網絡文化市場監管法治轉型打造良好的社會基礎。
法治是“衡量一個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的重要標準”。[18]隨著國家治理現代化和全面依法治國的推進,網絡文化市場監管的內涵與外延出現新變化,單一的市場自治和行政監管已難以契合日趨復雜的現實情境,監管與治理和法治話語之間的共生性增強,具體表現在監管主體的多元化可能及其以法治為市場監管模式轉型的基本路向,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模式由此生成。網絡文化市場法治化監管雖具建構價值,但其模式新生性衍化的情境斷裂與國家法治建設還存在一定張力,在具體實踐中還面臨諸多難題,需要在法治框架內以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系統回應,以此促進網絡文化市場監管轉型與國家治理和法治推進話語的深度融合,維持網絡文化市場發展秩序、行業創新與權利保護之間的動態均衡,更好滿足人民群眾在網絡文化市場領域的美好生活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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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趙婧姝)
Abstract:The development of China 's network culture market is large and fast,and its supervision has dual attributes of economic management and ideological management.With the deepening of the country's comprehensive rule of law and modernization of governance,the basic framework of the rule of law supervision of China's network culture market has been shaped and the value of construction has been released.However,in practice,the legal supervision of the Internet culture market still faces some problems,such as the imperfect legal basis,the difficult transformation of the supervision concept,the need to optimize the government supervision,and the lack of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supervision ecology.Therefore,it is necessary to build a careful and perfect legal system with the thinking of the rule of law and the way of the rule of law,continue to push forward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supervision management concept,focus on strengthening the government supervision,and build a good supervision ecology.
Key words:network culture market;legal supervision;co-supervi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