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XX本X”構式及其生命力

內容摘要：構式“xx本x”約誕生于2016年7月。在網絡流行語中，“xx本x”的使用頻率一直極高。由于該構式已經流行了近3年，可見它具有較強的生命力。本文嘗試探析“xx本x”構式，陳述有關它的看法，并在此基礎上，分析其生命力所在。

關鍵詞：xx本x 構式 生命力

一.格式起源

“xx本x”作為網絡流行語出現于2016年7月左右，最早在飯圈流行[1]。最初比較常見的用法為“xx本人”，如“美麗（精）本人”。后來漸漸演變為“xx本x”，以“可愛本愛”為例，往往表示超出一般、非同尋常的可愛，其整體的意義大于部分意義之和。從最初流行的“可愛本愛”、“優秀本秀”等，到“笨蛋本蛋”，星座流行產生的“白羊本羊”，以及近年由于“沙雕”、“杠精”[2]等新詞產生而流行的“杠精本精”、“仙女本仙”“沙雕本雕”等，該格式逐漸被網友歸納為“xx本x”結構，并插入流行語使用，“xx本x”成為一個可套用的流行句式。

二.關于“xx本x”構式

（一）“xx本x”為何為構式

Adele E. Goldberg根據構式語法的觀點，為構式下了定義：“當且僅當C是一個形式—意義的配對，且C的形式（Fi）或意義（Si）的某些方面不能從C的構成成分或其他先前已有的構式中得到完全預測時，C是一個構式。”[3]而“xx本x”結構既是形式和意義的配對，也不能從其他構式中推導出它的形式和意義，因此“xx本x”是一個構式。

“xx”和“x”中間由“本”隔開，成為了兩個不連貫的詞語。“x”語素往往由“xx”中提取而來，或者直接選取“xx”中的某個字，形成一個前后不連貫的詞語相互照應的框式結構。

（二）關于“xx本x”構式的看法

據上述例子分析，“xx本x”構式在使用過程中逐漸演變出兩種用法：一為“xy本x”，如“仙女本仙”，強調的是“仙”的意義;一為“xy本y”，如“白羊本羊”、“金牛本牛”等，強調星座里作為“羊”、“牛”的屬性：溫柔、精明等。從框式結構的類型來看，“xx本x”是準典型框式結構雙項單框式的變體。它的框架，即不可變項只有一項：“本”;而可變項為兩項，置于框架前后。雖然前后可變項不完全同形，但“xx本x”結構最多僅有“xy本x”和“xy本y”兩種可能，如下文講到的“學霸本學（霸）”，該結構有其限制所在。

據上述例子分析，當“xy”為形容詞時，該結構通常呈現為“xy本y”。這可能是因為此處的“xy”多為聯合型形容詞（比如“美麗”、“優秀”），“x”和“y”的語義類似，于是就近強調“y”;當然，也有例外。譬如“可愛”為類前綴型派生詞，“可”的語義半虛化，意義主要在“愛”上，因此為凸顯構式的意義，強調“愛”是理所當然的。而當“xy”為名詞時，這兩種用法都有出現，并且很常見。這是因為所強調的意義有所側重，有時，側重前一語素，有時側重后一語素。但假如將“學霸”一詞代入“xy”，會發現“學霸本學”及“學霸本霸”兩個結構都能成立，且兩個結構整體意義相近，都強調是“學習特別厲害的人”。這可能是因為在學霸一詞被使用的過程中，“學”的意義獲得了擴展，漸漸包含了“霸”的意義。比如，“他是學霸！”和“他好學啊！”的意義是類似的。而“杠精本杠”和“杠精本精”，前者側重“抬杠”的動詞義，后者側重“人精”的名詞義。但要注意的是，這兩個結構都是名詞性的，意義由“杠精本人”深化而來。

三.“xx本x”構式的生命力

（一）從構式意義和性質的角度看其生命力

“xx本x”是強化了“xx本人”結構的意義得來的，其用法與人們一直以來的語言習慣并不相同，甚至并不符合現代漢語的語法規范。因此在使用過程中，給了人們新鮮感、陌生感，從而給它的長期流行創造了條件。

該結構的意義通常是“xx”意義的強化，“x”和“xx”的組合起到了語義增值的效果。在“xx本x”結構，“xx”與構式的后一部分的語詞即“x”總是近義關系，或者說“xx”的意義包含了后者的意義，后者起到了凸顯前者意義的作用。可以說，“xx本x”結構在意義上凸顯程度比較高。在這個結構當中，“x”與“xx”中其中一個語素相同，起強調和傾向作用。該構式總體呈現名詞性質，比如“真是仙女本仙了”。它一般不具有形容詞的性質，例如“她好仙女本仙啊！”，這是不合語法的。筆者推測這是因為“xx本x”由“xx本人”演化而來，仍然具有原結構的一部分性質。

因為它表現出名詞的性質，可以充當多種句法成分，例如主語、賓語等，使用起來也更靈活。這也是它能長期流行（尤其是在網絡上流行）的原因之一。

（二）從語用角度看其生命力

它在語用上帶有強烈的口語色彩，而且色彩非常豐富：有褒義傾向，可表喜愛、贊美;在使用過程中漸漸產生語義偏移，出現貶義傾向，此時“xx”多為貶義詞，表示批評、諷刺;也可以是中性義，用來表示戲謔、調侃，如：“他總是那么有趣，真是戲精本精”。Goldberg在書中提及：“構式并非只有一個固定不變的、抽象的意義，而是通常包括許多密切聯系的意義，這些意義共同構成一個家族。”在不同語境中，該構式可變項隨語境變換，表現出不同的意義，從而帶有豐富的感情色彩。這與邵敬敏提到的大部分構式不具有感情傾向不同，“xx本x”構式因其感情色彩豐富，被廣為使用。由此看來，“xx本x”構式的使用范圍廣、意義突出，這也是該構式有強大生命力的原因之一。

（三）從能產性角度看其生命力

正是由于“xx本x”結構的多樣性，前后可變項不完全同形的性質，該結構變項的替換范圍很廣，因此，這個結構的生成能力較強，能產性旺。但正如大多數構式，它在某種程度上能產，但卻不具備完全能產性。與英語中雙及物構式不完全能產的原因不同，讓我們試著分析其原因。由于“x”語素來源于“xx”，我們只須看能代入“xx”的詞語的性質。通過調查和試驗，發現能代入“xx”的多為評述性詞語，這些詞語一般都是名詞或形容詞，比如“學霸、仙女、優秀”等等。也就是說“xx”的范圍一般是評述性名詞和形容詞的集合。通常，這個范圍以外的詞語代入“xx”會產生不合語法的結構，因此，“xx本x”構式不是完全能產的。

但在網絡交際和日常生活中，我們免不了議論和評價別人，而“xx本x”能很好地評述個體的人或群體的人。因此，它的使用價值比較高，這讓它能一直流行，從而具有了生命力。

（四）從語音角度看其生命力

“xx本x”結構一共只有4-5個音節，不僅音節數少、比較簡短，而且由于漢語中四音節短語的常見性，讓這個結構變得易學易記。在結構當中，“xx”可能為雙音節詞，也可能為三音節詞，但由于漢語中雙音節詞占優勢，且漢語詞具有雙音節化的趨勢，因此，很多“xx”為三音節詞的結構在使用當中逐漸變為“xx”為雙音節詞的結構。此外，“xx本x”中“x”語素與“xx”中的某一個語素相同，音節也相同，于是意義上更容易理解，語音上前后呼應，朗朗上口，具有很強的口語色彩。這些都是該構式生命力的體現。

四.總結

2018年發布（至今仍常見）的流行語仍然經常被代入到“xx本x”構式之中，可見此框式結構的生命力極強。并且，我們能從日常交流及相關調查之中感受到，“xx本x”構式已經不僅流行于網絡，而開始走入人們的口頭交流之中。這表明，它仍然在不斷發展、不斷擴張著，至少在現在或者不久的將來，它不可能消失在漢語構式的長河之中，反而很有可能成為漢語常見構式之一。

但參看2008年出現，流行多年的“很x很xx”構式，一度發展為現代漢語的句法結構，但在如今看來，卻似乎“過時”了，網絡上更是已看不見它的蹤跡，可見流行語仍然不能避免受到時效的限制。“xx本x”構式其實并不符合現代漢語的語法規范，雖然現在看來它的生命力較強，但它能否一直流行、能否突破流行語的限制，成為現代漢語基本句法結構有待時間的檢驗。

參考文獻

[1]Adele E.Goldberg.構式：論元結構的構式語法研究[M].吳海波，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001-004，031-037，116-118

[2]后者，即“杠精”，2018年12月19日入選國家語言資源監測與研究中心發布的“2018年度十大網絡用語”

[3]Adele E. Goldberg.構式：論元結構的構式語法研究.吳海波，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3月，004.為使概念更清晰，我調整了語序：將“C是一個構式” 由句首移至句尾

（作者介紹：姚欣怡，南京師范大學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