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是去年的大雁嗎

龔房芳

春天一到，草原鼠就在盼著那些回歸的身影掠過蔚藍色的天空，他有一個秘密藏在心中，誰也不能告訴，誰也不想告訴。

“請問你是去年的大雁嗎？”草原鼠知道該去哪里詢問，他在草原中的大池塘邊上等著。這個池塘，被詩人稱作“草原上的藍寶石”。

是的，他在等一只去年的大雁。去年的大雁還會來這里嗎？草原鼠不能確定，但是，找到這只有故事的大雁，是草原鼠從去年秋天就有的心愿呀！

“我是去年的大雁，瞧，我帶來了一位新的朋友，我們可能會組建一個家庭，然后……我們的家庭會擴大成好幾只大雁。”回答草原鼠的是一只愛說話的大雁，說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要找的大雁。”

“其實我……是擔心我的大雁朋友變了樣，我只是長高了一點點，他應該還認得我。”草原鼠遲疑著說，“我的朋友是一只有故事的大雁。”

話多的大雁叫了兩聲，引得旁邊的大雁都朝他看：“其實每一只大雁都是有故事的，你不信嗎？對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灰翎，我的朋友叫雁音，她唱歌很好聽的。”

“我叫灰背。”草原鼠也客氣起來，“很高興認識你們。”他說完，準備再去另一群剛停下的大雁那邊問問，可是……

灰翎開心地說：“我們的名字里都有一個灰字，真是有緣分呀，不是嗎？”

灰背只好裝作剛發現的樣子，驚喜地說：“哎呀，正是呢，可不是有緣分嗎！”事實上，他的心里很著急，急著想離開這里。

雁音溫柔地說：“灰翎，你就是話多，也沒有問問人家是不是有空，還是別耽誤人家了。我們該為音樂會做準備了，對吧？”

“對對對，你說得完全正確。”灰翎連連點頭。

灰背很感激雁音為自己解圍，他剛要趕快趁機走開，不過，聽說要開音樂會，他又停下了：“這里要開音樂會呀？”

雁音害羞地說：“這是我們倆的叫法，其實就是……我想開個小型的演唱會……”

“就是她的個人演唱會，厲害吧？”灰翎馬上接話說，“是我勸她的，這么好的嗓音如果不展示給大家聽聽，多可惜呀！你說呢，灰背？”

灰背笑了：“我在這里也聽到過不少美妙的歌聲，可是我想先聽聽雁音的歌，可以嗎？”

雁音很不好意思，有些猶豫。灰翎卻說：“好呀，好呀！如果怕別人聽，還怎么開演唱會呢？你從現在起就可以為演唱會排練，就當熱場了，不是嗎？”

很顯然，雁音對這個總是愛反問的伙伴是沒有辦法拒絕的，她站在岸邊，用最優雅的姿勢抻抻脖子，清清嗓子，就開始唱了。一開始，她的聲音不大，后來就慢慢地進入狀態，忘情地高聲演唱起來。

“怎么樣？”灰翎得意地用翅膀碰了碰灰背。灰背點點頭，豎起大拇指，他不想說話，只想靜靜地欣賞。

伴著雁音的歌聲，灰背不禁想起去年的秋季，在他偶爾抬頭望著天空的時候，天空是一片蔚藍，藍得沒有一絲雜色。那個時候，灰背就想：如果自己會飛，一定要融入那片藍色中去。他并不知道，這種想法說明，他是一只有點兒特別的老鼠，這也是他不能跟別的老鼠一起好好相處的原因。

突然，藍色中出現了一個斑點，灰背變得焦躁起來，恨不得能用抹布把那個斑點抹去，所以他又出現了幻覺。然而，他的幻想抹布沒有起到作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斑點變大，再變大。原來那是一行大雁，等灰背能夠確認時，他們已經朝他頭頂飛來了。

灰背是憤怒的，舉著拳頭朝天空揮舞，心里很不高興他們破壞天空的寧靜。難道是大雁們看到了灰背和他的拳頭？他們竟然降落了。灰背還在想著如何表達自己的不滿，人家卻嘻嘻哈哈地在水邊嬉戲、暢飲起來。

原來自己渺小到幾乎不存在，根本沒有被注意到，灰背的情緒一下子變得沮喪起來，他低頭看著腳下那棵比自己還要渺小的小草，難過得幾乎要落下淚來。

“嗨，朋友，剛才舉手是想跟我打招呼嗎？”一只大雁慢慢地踱過來，輕聲問。

灰背驚訝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大雁——他個頭兒不太大，臉上滿是微笑，聲音也很好聽。因為激動，灰背說話有些磕磕巴巴的：“我……是呀，我剛才舉手了，可是我……并不……知道會被看到……而且，我并不認……”

“你并不認識我，對嗎？”大雁輕輕地笑了，“我們雖然不認識，但是可以一起聊聊天兒，也會很開心的。”

聊了一會兒，灰背就知道，這是趕往南方的雁群，落下來是因為這個池塘能讓他們歇息、飲水、吃食。“總之，就是這個地方可以讓我們恢復體力，真是個好地方，剛好就遇到你了，這真是有趣的事呀。”大雁開心地說道。

這也有趣？灰背不能理解。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有沒有趣，跟心情有關，跟不同的人有關。大雁講了一些沿途的見聞，在灰背聽來，那就是很有趣的故事。

“你的故事真多。”灰背羨慕地說。

大雁拍拍翅膀：“故事還有很多，但是我們要趕時間，等我春天回來的時候，接著給你講吧。”

灰背答應了，并且保證自己會開心地過冬，然后耐心地等著大雁回來。只是讓他懊悔的是，自己忘了問大雁的名字，也沒有告訴人家自己的名字。

整個冬天，灰背做了許多以前不曾做過的事——嘗試著跟其他老鼠打交道，學著幫助別人做些事情：幫鼴鼠修好了坍塌的洞口，幫兔子媽媽找到在雪地里凍得不能動的孩子，為迷路的麋鹿指路……

一曲終了，灰背的思緒也跟著回到現實中，此刻的天空雖然沒有那天的藍，但也是一片寧靜，只是會不會有雁群再次闖入這個畫面呢？

“難道還不夠好聽嗎？”灰翎一邊鼓掌一邊問灰背，雁音則低著頭。

“啊？不不不，我是太陶醉了。”灰背連忙跟著鼓掌，“這歌聲美得很，讓我想到了天空、雁群……”

雁音猛地抬起頭：“是的，我就是想表達天空中有雁群飛過時的美景，你真是我的知音呀！”

這下連灰翎都要嫉妒了，他一直知道雁音的聲音美，唱得好，可是并不太理解其中的意思，現在被灰背說出來，他只能佩服了。

“那還猶豫什么？我們要做好這個演唱會的宣傳，讓每一個人都知道才行。”灰背搓搓手說，“我愿意幫忙。”

灰翎也振奮起來：“太好了！首先，我想堆一個方方正正的土臺作為舞臺，還想裝飾一下，還要有水上觀眾和地上觀眾的席位……”

灰背一邊聽著他的嘮叨，一邊沉思，好一會兒才說：“這樣好不好，舞臺不要太華麗，那樣反而會分散觀眾的注意力，就以雁音的歌聲來打動大家好了，其他的一概不要。”

雁音拍著翅膀叫好，灰翎想了想，也同意了。

接下來，他們就全力地做準備：雁音專心地練習，灰背帶著灰翎一起去做宣傳，灰翎跟著灰背為搭建舞臺運土……

灰背相信，演唱會一定會把去年的大雁吸引過來。灰背也可以給他講很多故事了，而且，有些故事還在繼續呢，不是嗎？這樣想著，他干起活兒來更有勁了。

不用抬頭，從池塘水面上就能看到，天空依然很藍，偶爾有雁群劃過那片藍。灰背堅信，總會出現去年的大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