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小微企業：現狀、金融服務與建議

劉存亮 張大偉

2020年伊始，新冠病毒來襲，疫情防控形勢嚴峻，人員限流、開業限制、交通管制等措施對企業經營造成巨大沖擊，各行業受損嚴重，社會經濟運行受到較大影響。相比于大中型企業，小微企業受沖擊更為明顯。疫情期間，全國銀行業嚴格落實黨中央、國務院決策部署，貫徹執行人民銀行、銀保監會等政策要求，全面加強疫情防控金融服務，普遍加大小微企業信貸支持力度，紓困小微企業成效顯著。

疫情對小微企業造成全面沖擊

疫情防控嚴峻，小微企業全面受創

2020年2月初，郵儲銀行采取隨機抽樣方式，對2240家存量小微企業客戶開展疫情影響專題調研，結果顯示，小微企業在生產經營、業績、資金等方面均受到巨大沖擊。超過九成（90.42%）的小微企業因受疫情影響延遲復工復產;近八成（77.28%）的小微企業受疫情影響業績變差;超六成的（64.56%）小微企業下游客戶訂單減少;過半數（54.16%）小微企業認為，若疫情持續，自有資金難以堅持超過3個月;超過五成（53.42%）的小微企業認為，此次疫情的影響會持續到4月份之后，全面恢復正常生產運營需更多時間。

此外，從郵儲銀行小微企業運行指數（小微企業運行指數是郵儲銀行依托近4萬個遍布城鄉的實體網點和3.5萬名小微客戶經理，建成覆蓋全國近75%縣域地區的小微企業樣本庫，于2014年初研究編發小微指數，2015年5月開始以月度為單位對外發布）來看，2020年2月，該指數為31.9，較去年同期下降14.3個點，為小微指數發布以來最低值和最大降幅，六個區域指數、七個行業指數以及八個分項指數幾乎都呈斷崖式下滑，小微企業在此次疫情期間受到的沖擊巨大。

從指數具體指標來看，一方面，所有行業及區域企業普遍面臨下游客戶需求減少及上游原料供應不足等問題。如受疫情沖擊最大的住宿餐飲業和交通運輸業，市場指數和采購指數均大幅下跌，具體表現為：業務量（運輸量）驟減，下游訂單明顯萎縮，設備利用率顯著降低，原材料采購量及原材料庫存均大幅減少。另一方面，企業風險普遍驟增。2020年2月小微企業流動資金周轉速度放緩、回款周期延長，小微指數中的風險指標全面走低，但行業及地區差異明顯，如住宿餐飲業下降23.9個點至30.9，而疫情期間政策支持力度較強的制造業下降13.7個點至39.1。從區域看，西北地區下降19.4個點至32.3，而距離武漢最遠的東北地區下降11.8個點至41.9（見表1、圖1、圖2）。

復工復產有序推進，但產能利用率不足，企業業績仍差于歷史同期

2020年2月底以來，國內疫情逐步得到控制，復工復產有序推進，小微企業經營狀況向好趨勢逐漸顯現。郵儲銀行3月17～20日采取隨機抽樣方式，對2444家存量小微企業客戶開展復工復產專題調研。結果顯示，全國超八成（81.34%）小微企業已開工或復工，另有14.10%小微企業計劃近期開工或復工，只有4.55%小微企業仍未有開工計劃。相比2月份調研顯示有27.84%無開工或復工計劃，當前小微企業開工/復工情況已經明顯變好，企業經營逐步恢復正常（見圖3）。

雖然目前絕大多數企業已復工復產，但相比去年同期，目前的產能利用率仍顯著不足。上述八成復工企業中開工率在90%及以上的小微企業僅有32.36%，超四成（41.11%）的小微企業開工率在60%及以下。特別是受疫情沖擊較大的住宿餐飲業開工率僅為49.37%，其中近八成（75.88%）的小微企業復工率低于60%，50.00%小微企業復員率低于60%。其次是服務業和建筑業，開工率僅七成左右（分別為69.41%和70.53%）。復員返崗率較復工率而言相對樂觀，但整體來看仍有近三成（26.12%）的小微企業復員率不足60%。

此外，根據調查結果顯示，在當前產能利用率不足的情況下，小微企業整體績效表現明顯差于去年同期。全國僅有27.78%的小微企業績效與去年持平或更好，近三成（27.50%）的小微企業績效明顯變差。企業復工復產后，普遍面臨供求承壓、資金緊張等問題，整體而言，市場需求不足問題最為突出，有46.97%小微企業認為，市場需求不足將導致企業復工或運營面臨較大壓力。其次是現金流緊張（27.29%）和上游原材料供應不足（25.94%），23.65%小微企業認為物流不及時也是導致企業復工后運營困難的重要原因（見圖4）。

企業向好趨勢顯現，但負面影響仍將持續

2020年3月小微指數錄得42.5，較2月份上升10.6個點，區域指數、行業指數以及分項指標普遍大幅回升，小微企業運行態勢明顯好轉。從行業來看，制造業小微企業經營狀況恢復最為明顯，指數上漲幅度最大，較上月提高13.4個點至43.9;服務業上漲幅度最小，較上月提高6.8個點至39.3。從區域來看，華東地區小微指數上漲幅度最大，上漲12.1個點至45.3，基本恢復至疫情前水平;西北地區小微指數上漲幅度最小，上漲8.6個點至39.2（見圖5）。

雖然，目前小微企業發展向好趨勢明顯，但疫情對小微企業發展造成的負面影響一定程度上仍將持續。一方面，疫情發展仍具有不確定性，且疫情發展、民眾情緒、小微企業發展之間的傳導均存在一定時滯性，負面影響短期內難以消化。同時，疫情在全球范圍呈現快速擴散趨勢，當前各地處于有序復工復產的關鍵階段，萬一疫情再次擴散，將對民眾情緒、社會生產和企業經營等造成重擊。另一方面，此次疫情導致企業家信心明顯受挫，企業生產計劃及經營安排等方面均存在一定的顧慮和困難。有近八成（78.36%）的企業認為本次疫情會造成全年營業收入的下降。其中，西北地區更為悲觀，有近三成（29.87%）的企業認為本次疫情會導致全年營收下降超過20%。華東地區相對樂觀，但仍有14.90%的企業認為全年營收下降超過20%。2月份小微指數中信心指數下降18.3個點至30.6，3月份該指標僅回升8.5個點，企業家信心仍明顯不足。另外，調研發現，僅有32.9%的小微企業認為疫情結束后市場需求會在短時間內大幅反彈，大部分企業認為需求要在疫情結束較長時間后才會反彈或最多維持正常（占比分別為32.45%和31.87%）（見圖6、圖7）。

同時，調研結果顯示，若疫情持續，將對就業產生較大負面影響。整體來看，全國大多數小微企業（64.98%）預計在疫情恢復后雇傭人數基本不變，但也有超過兩成（22.75%）的小微企業預計會減少雇傭人數。從地區來看，西北地區有31.60%的小微企業預計全年雇傭數量將下降，其次是中南地區（24.10%）和西南地區（23.49%），華北地區（20.20%）受影響程度最小。從行業來看，住宿餐飲業雇傭人數受疫情影響最大，37.13%的小微企業預計全年雇傭人數將下降。制造業（18.03%）受影響程度最小（見圖8）。

目前，各地政府仍主要采取減免稅費、增加貸款并貼息降息、減免房租和減免或緩交社保費等方式支持中小微企業。為幫助企業復工復產，各地政府還在防疫物資方面予以支持，但基于小微企業目前發展現狀，政策扶持仍顯不足，小微企業經營發展仍存在諸多挑戰，短期內小微企業恢復造血機能，進而擺脫生存困境仍是挑戰重重，全面復蘇尚待時日。

多方紓困，金融助力成效顯著

多措并舉，小微企業融資受疫情影響較小

從郵儲銀行2020年2月和3月小微指數融資指標來看，融資情況受影響程度相對較小。2月小微企業融資指數微降0.2個點至48.6，相較于其他分項指數而言，與1月以及往年同期相比下降幅度均較小，其中制造業、批發零售業融資指數“未降反升”。3月小微企業融資指數上升2.6個點至51.2，創指數發布以來該指標的最大值（見圖9）。

雖然疫情期間小微企業面臨經營受阻、收入下滑、企業資金鏈緊張等問題，但整體而言，融資情況比較穩定。一方面，疫情期間恰逢春節期間，傳統上是小微企業的融資需求淡季，生產放緩、采購暫停導致企業融資意愿降低、需求減少，一定程度上能夠沖抵疫情導致融資需求增加。另一方面，疫情期間，國家政策大力扶持小微企業，多措并舉紓困小微企業融資困難，助力小微企業復工復產，進而導致小微企業融資難度降低，融資需求能夠得到較大程度的滿足。

金融機構保駕護航，助力復工復產

疫情期間，銀行等各家金融機構均全面貫徹落實黨中央、國務院及監管部門相關要求，加大對民營企業、小微企業等重點領域的信貸支持，全力做好抗疫企業金融服務工作，成效顯著。以郵儲銀行具體舉措為例。

多措并舉，緩解受困企業燃眉之急。一是積極開展風險緩釋。針對受疫情影響較大的批發零售、住宿餐飲、物流運輸、文化旅游、養殖等行業客戶，實施“一戶一策”“一戶多策”，通過提前續貸、無還本續貸、征信修復、貸款展期、停息、延期還本付息等方式，有效緩解企業資金周轉壓力，累計支持受困小微企業1000余戶。二是主動實施利率優惠。疫情期間，圍繞全國性重點醫用物品和重點生活物資企業，給予專項服務和特別利率優惠，貸款發放利率不高于LPR下浮100個BP，并配套了FTP優惠政策。對湖北省疫情防控相關企業貸款、受疫情影響較大行業的企業貸款以及小微企業貸款，在現行利率基礎上進一步下調50個BP。

快速響應，為抗疫企業保駕護航。一方面在抗擊疫情的關鍵時期，建立快速行動的全行工作機制，通過總分支、前中后臺聯動快速作業，做到信息傳導無障礙、政策執行無偏差、信貸流程無堵點，對抗擊疫情相關物資采購、生產、配送全產業鏈中的各類企業提供信貸支持，保障抗疫企業的金融服務需求。疫情發生以來，郵儲銀行為5500多戶各類抗疫企業發放貸款超過230億元。另一方面，對于人民銀行抗疫專項再貸款名單內企業，郵儲銀行第一時間對接客戶，按需提供精準服務，通過實施差異化信貸政策、建立綠色通道、啟用應急流程，支撐疫情防控重點企業擴大口罩、防護服、酒精、消毒液、醫藥醫療設備和生活必備物資等的生產、采購和銷售。此外，對于其他同樣奮戰在疫情保障一線的小微企業，郵儲銀行各地分支機構主動對接各級疫情防控指揮部，了解醫院、醫療科研單位、醫藥生產銷售及流通等抗疫相關企業的融資需求，建立行內重點抗疫企業名單。針對這部分抗疫企業的融資需求，同樣配套了一系列支持政策，簡化授信流程，降低貸款利率，積極支持企業增產增供。

精準發力，支持小微企業復工復產。一是加大小微企業信貸投放。靈活調整相關制度規定，降低授信準入條件，優化額度測算模型，調整業務流程要求，通過網上信息查詢、遠程調查訪談、線上視頻簽約等非現場作業方式，為小微企業提供融資服務，滿足企業復工復產的資金需求。2020年以來，郵儲銀行已累計發放普惠型小微企業貸款逾1100億元。二是提升線上化金融服務水平。疫情期間，郵儲銀行積極引導小微企業客戶選擇線上貸款和網銀支用渠道，加大推廣線上化產品小微易貸、極速貸及線上貸款支用功能，開通線上申貸、線上測額、線上支用、線上還款等功能，滿足客戶足不出“企”的金融服務需求。截至2020年2月末，郵儲銀行線上化小微企業貸款余額約2400億元。

政策建議

疫情防控仍是當前重中之重。疫情還未完全控制，更遠未結束，疫情防控仍不能放松。當前既要咬緊牙關防范國內疫情反復的風險，更要防范海外疫情輸入性風險，并做好應對輸入性風險的工作準備，包括入境人員防疫檢測、信息處理、住所安置以及物資保障等工作。

盡快出臺拉動需求刺激經濟的政策。國內已進入抗疫后半場，在國外疫情持續爆發導致外需不振情況下，盡快出臺政策激活市場，促進需求。同時，可定向扶持受疫情沖擊較大的區域和行業，如疫情最為嚴重的中南地區，以及受疫情沖擊較大的住宿餐飲業、服務業等給予定向扶持政策，如定向派發餐飲旅游消費券，配套拉動整體需求。

啟用非常規救助政策。救助小微企業就是保就業、穩定社會秩序，貨幣政策觸達小微企業比較難，人行再貸款精準滴灌扶持小微企業只能占總體小微企業的少數，因為整體債務率比較高、財政政策空間有限，更加需要精準施策，降費降稅等力度需要進一步加大，以減輕小微成本，且傳統財政政策難以觸及尾部企業，可考慮發行特別國債籌集資金救助小微企業。

尊重市場規律，避免大規模刺激。雖然疫情沖擊打亂了社會生產秩序，但堅持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改革方向不能動搖。疫情沖擊更多是一次性脈沖式沖擊，不宜以長周期、大規模刺激替代市場主體決策，新基建等建設周期長、投入大，需要更加深入評估各方面影響，避免造成長期結構性問題，阻礙社會生產率的提高。

引導小微企業提升自救能力。金融機構在政策宣導、趨勢解讀，提振企業家對中國經濟發展韌性及增長潛力信心的同時，要積極引導小微企業提升自救能力，合理制定資金流計劃，確保企業現金流動性，對原有的生產經營計劃做適當的調整，增強企業創新意識和創新能力，提高企業化解危機以及“轉危為機”的能力。

關注金融機構風險。受此次疫情影響，金融機構表內外資產質量進一步承壓，既要進一步細化金融機構對小微企業的幫扶措施，又要鞏固前些年化解重大風險的成果，防止因為疫情造成新的系統性風險。

（作者單位：中國郵政儲蓄銀行，其中劉存亮系小企業金融部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