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行對我國營商環境的評估及我們的改進建議

張厚明

世界銀行《2019年營商環境報告》中，我國營商環境得分與排名進步明顯，但在制造業領域仍存在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貴、企業稅收負擔重和行政審批程序冗長繁雜等問題。為繼續提高我國世行營商環境評估排名，并促進制造業高質量發展，應進一步降低企業稅收負擔、加快金融業改革創新步伐、精簡審批流程和大力推廣“互聯網+政務服務”。

從2003年起，世界銀行通過對全球一百多個經濟體的營商環境進行橫向比較，先后發布了16期《營商環境報告》（以下簡稱評估報告）。穆迪、標普、世界經濟論壇等國際機構高度重視評估得出的結論，評估報告對于引導全球投資者預期、促進資本流動有著“風向標”的作用。當前，對標世行2019年評估報告各項要求，進一步優化我國營商環境，對于繼續提高我國世行營商環境評估排名、促進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世行對我國的營商環境評估情況

綜合評估得分情況

按照世行評估的方法論，評價范圍覆蓋企業從設立到破產退出的全生命周期，2019年評估指標由10個一級指標、42個二級指標構成。其中，一級指標包括：開辦企業、辦理施工許可證、獲得電力、登記財產、獲得信貸、保護中小投資者、繳納稅款、跨境貿易、執行合同、辦理企業退出等10項，由此得出對各經濟體營商環境便利度的定量評價。根據世行2019年評估報告，中國總體得分為73.64，較上年提高8.64分;在全球190個經濟體中的總體排名由上年的78位上升至第46位，進入營商環境先進國家行列（見表1、表2）。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中國是東亞及太平洋地區唯一進入2019世行營商環境報告十大最佳改革者名單的經濟體。

評估失分情況

按照全球190個經濟體的評估指標得分的中值衡量，從營商環境便利度得分、全球排名兩個維度綜合分析，可以看出中國在納稅、獲得信貸、辦理施工許可證、保護少數投資者、辦理企業退出等5項一級指標（見表3，分布在第二、四象限），與全球營商環境先進國家仍存在較大的差距。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企業納稅。中國的“納稅指標”在全球排名114位，便利度得分67.53分，均處于全球中等或中等偏下的水平。與世行提供的標桿經濟體、可比經濟體比較（下同），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排名第1位）99.71分，美國（排名第37位）、俄羅斯（排名第53位）分別為84.14分、79.77分。失分點在于：（1）總稅收和繳費率高。兩者合計占企業稅前利潤的比重為64.9%，其中：“五險一金”占企業稅前利潤的37.68%，全球排名倒數第4位。（2）“報稅后流程指標”失分，主要是針對一般中小企業缺少“期末增值稅留抵退稅”的制度安排，該項得分為0分（滿分為50分）。

二是獲得信貸。中國的“獲得信貸”指標在全球排名73位，便利度得分60分。新西蘭（排名第1位）為滿分（100分），美國（排名第3位）95分，印度和俄羅斯（并列第22位）80分。失分點在于“合法便利度指數”得分低，僅得4分（滿分為12分），主要是企業擔保、動產抵押和質押、擔保債權人保全等問題，涉及修訂《擔保法》《物權法》《動產抵押登記辦法》等法律法規規定。當前，我國中小企業普遍反映融資難、融資貴等，一定程度上印證這一問題。

三是辦理施工許可證。中國的“辦理施工許可證”指標在全球排名121位，這也是中國10個一級指標中排名最低的指標，便利度得分65.16分。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排名第1位）得分88.24分，美國（排名第26位）、俄羅斯（排名第48位）、印度（排名第52位）得分分別為77.88分、74.61分和73.81分。失分點在于：（1）“建筑物質量控制指數”得分11.1（滿分為15分）;（2）社會投資的小型項目的備案時間過長。

四是保護中小投資者。中國的“保護中小投資者”指標在全球排名64位，便利度得分60分。哈薩克斯坦（排名第1位）85分，美國（排名第7位）80分，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排名第11位）78.33分。失分點在于：董事責任（得分1分）、所有權和管理控制（得分4分）、股東訴訟便利度（得分5分）、股東權利（得分7分）、公司透明度（得分9分）。以上指標滿分均為10分。表明我國在完善企業法人治理體系、保護中小企業權益等方面仍存在一定差距。

五是辦理企業退出。中國的“辦理企業退出”指標在全球排名61位，便利度得分55.82分。日本（排名第1位）93.45分，美國（排名第3位）90.91分，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排名第44位）、俄羅斯（排名第55位）分別為65.69分和58.61分。失分點在于：（1）債權人的債權回收率低。我國多采取清算方式，平均回收率僅為36.9%;全球營商環境先進國家多采用重組方式，全球最佳回收率達到92.45%。（2）是企業辦理退出程序耗時長。我國約需1.7年，全球最佳為0.6年。（3）“破產框架力度指數”失分多（我國得分為11.5分，滿分為16分）。主要是涉及債權人權利、信息透明度等問題，涉及修訂《企業破產法》等法律法規。

六是開辦企業。中國的“開辦企業”指標在全球排名28位，便利度得分93.52分。新西蘭（排名第1位）99.98分，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排名第5位）98.15分。失分點在于：開辦企業需要的手續多（平均4個環節），耗時長（平均需要8.6天），費用約為人均國民收入的0.4%，就業參保登記未納入一站式平臺，仍保留刻制公章等流程。新西蘭開辦企業僅1個環節，平均耗時為0.5天。

七是財產登記。中國的“登記財產”指標在全球排名27位，便利度得分是80.8分。新西蘭（排名第1位）94.89分，俄羅斯（排名第12位）88.74分。失分點在于：（1）土地管理質量指數，得分23.5分（滿分為30分）;（2）不動產等處置環節多（平均為4項）、耗時長（平均為9天），費用高（平均為財產價值的4.6%），主要涉及修改《不動產登記暫行條例》等法律法規。新西蘭的不動產等處置僅2項環節，平均耗時1天，費用僅為財產價值的0.1%。

我國制造業營商環境存在的問題

中小企業民營企業仍面臨融資難、融資貴問題。當前以銀行為主的金融體系已經成為制約中國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根據對中部某省的調研數據顯示，當前企業的融資財務成本和時間成本仍然偏高，銀行對中小企業貸款實際利率在7%左右，若加上嚴格抵押擔保要求，以及附加房產土地抵押登記、工商查詢、抵押物評估、會計審計等費用，實際融資成本高達14%。另據中小企業發展促進中心對全國6000家企業關于融資成本網上調查顯示：51%的中小企業反映融資渠道單一;43%的企業反映貸款手續繁雜費用較高;28%的企業反映融資擔保和銀行服務體系不完善;有企業反映銀行存在捆綁銷售貸款，強行要求企業購買銀行理財、保險、基金等產品等問題。

企業的稅收負擔有待進一步降低。根據世界銀行數據，2018年中國企業稅占利潤總額比重為64.9%，高于絕大多數國家。根據OECD數據，東南亞國家企業稅占總稅收比例相對較高，普遍在20%～30%，高福利國家該比例普遍不超過10%。以“企業所得稅+增值稅+消費稅”近似衡量中國企業稅收規模，2017年中國企業稅占總稅收比例為68%，明顯高于其他國家。另外，從現行留抵退稅政策實施情況看，該政策僅覆蓋增量留抵額，沒有考慮存量問題;若企業創業失敗辦理清算注銷，留抵進項稅不能向后結轉抵扣，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企業的創業門檻;部分生產周期較長的行業企業期末留抵退稅比例偏低，退稅條件嚴苛，操作程序復雜，降低了企業的政策獲得感。

政務服務中的信息服務、信息共享工作有待完善。在國內的一些地方，政府的信息服務技術水平和服務方式落后，服務效能低下。如某省正在使用的辦事系統有135套，其中屬于中央垂直管理的系統47套，省內建設的系統35套，還有地（市）自建的系統53套，不同的系統又有不同的要求，信息無法共享，“信息孤島”、“數據煙囪”現象突出。此外，電子證照歸集滯后，沒有形成體系化數據，大部分專業業務辦理系統未通過省數據共享交換平臺調用電子證照，從而制約了業務辦理效能。數據信息互通難、共享難，已成為當前制約各地區提升政府行政服務效能的瓶頸。

部分行政審批程序冗長繁雜。經過多年行政審批制度的改革，我國在開辦企業等方面的改革上己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效，開辦企業需要辦理的手續在逐漸減少，并部分實現了網上申報，時間和成本都得到了降低，大大提高了行政效率。但是與世界先進水平相比依然存在差距。例如開辦企業的手續方面，全球表現最佳的新西蘭僅1項，我國（上海）是4項;開辦企業耗時新西蘭僅0.5天，而我國（上海）是9天。辦理施工許可方面，經合組織高收入經濟體需要12.7個程序，我國（上海）是19個程序;辦理施工許可時間經合組織高收入經濟體平均為153.1天，我國（上海）為169.5天。

對策與建議

進一步優化相關財稅政策，降低企業稅收負擔。一是進一步加大稅費改革力度。加快推進稅收立法進程，重點推動核心稅種—增值稅立法，以法律形式固定征稅范圍、稅基、稅率、減免稅政策等稅收要素，繼續推進和深化增值稅改革，沿著“降稅率、簡稅制、款稅基、嚴征管”的思路，以支持制造業發展為重點，將制造業增值稅稅率13%降至11%，構建11%、6%兩檔稅率結構。二是建議實施增值稅期末留抵稅額無增量退稅政策，每半年將企業期末留抵稅額給予退稅，支持企業擴大投資，加速設備升級改造;適當提高船舶等部分周期較長行業企業期末留抵退稅比例至100%，允許其選擇采用執行出口退稅或者期末留抵退稅的其中一種方式完成退稅。三是對清算注銷企業的增值稅留抵額進行退還等，降低創業失敗的成本，提升投資者創業積極性。

加快金融業改革創新步伐，支持實體經濟發展。針對當前制造業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的融資難融資貴問題，不斷加快金融業改革創新步伐，大力拓展金融業務領域，實現現代金融與實體經濟協調發展。一是加快發展民營銀行以及普惠金融和多業態中小微金融組織，并通過制度設計、政策調節、監管規范等手段構建差異化競爭、特色化經營的商業銀行體系。二是支持建立政府性融資擔保體系和重點工業企業轉貸機制，支持和鼓勵企業在境內外運用新型融資工作和資產證券化產品進行融資，鼓勵實行中小企業信用擔保機構風險補償政策，對往年結轉及當年新增的擔保責任額，按其年平均融資擔保額的2‰～5‰給予擔保風險補償。

進一步精簡審批流程，提升審批效率。辦理審批手續簡便快捷是所有營商環境優秀國家和地區共有的特點。為此，必須在簡化審批流程、優化審批服務、創新審批機制等方面做出努力。一是創新審批制度，利于社會誠信體系建設;二是在審批監管過程中，更加注重事前告知與事中事后監管，推動審批工作重心由事前審批為主向事中事后監管為主轉變;三是加快政府職能轉變，用承諾協議書的方式對主管審批部門和申請人雙方的權力義務進行了明確，服務職能成為部門工作主旋律。在制造業領域內，應適度縮短企業獲得電力時間和壓減社會投資的小型項目的備案時間等。

大力推廣“互聯網+政務服務”，提升服務效率與水平。“互聯網+政務服務”是優化營商環境的關鍵抓手。大力推廣“互聯網+政務服務”，積極適應新經濟、新興產業、新興業態和新商業模式的需要，大力推進電子營業執照和全面電子注冊，建議在在開辦企業和登記財產中推廣應用電子印章、電子簽名等，進一步提高企業辦事效率和政府管理措施。針對當前各地區、各部門、各層級政務服務平臺和系統中存在的“信息孤島”和“信息煙囪”現象，建議加快構建國家、省、市三級互聯的全流程、一體化在線政務服務平臺體系，大力推動跨地區、跨部門、跨層級、跨業務、跨系統的信息數據開放共享和協同管理服務，建立完善全國統一、多級互聯的數據共享交換平臺體系。

（作者單位：國家工業和信息化部賽迪智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