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衛士

龐滟

李一陽準時來到值班小區門口，保安熱情地說：感謝支持工作啊！這老小區入住586戶。你不用戴頭盔，這小區零感染。這是口罩、護目鏡、檢查證和紅袖標，還有登記簿、測溫槍。

這時，他的電話響了：一陽，不去做志愿者保安好嗎？疫情肆虐，萬一你犧牲了，我可怎么辦……朱燦拖著哭腔說不下去了。

燦燦，武漢遇難，那么多天使舍命去支援，我真心想出一份力，不是為了你媽的考驗，我會為你保重的！李一陽放下手機欲哭無淚。

大爺您要出去嗎？得先登記、測體溫。李一陽手拿測溫槍對著大爺腦袋舉過去。

不許動！不要拿槍瞄準我的頭，測手腕，記錄你代寫，昨天的王大虎是我，電話和身份證號都在上面，出去買菜。

李一陽翻閱登記冊，嘀咕著：這老爺子，昨天一共出去了四趟，都是買菜，這家里得多少人吶。那位大哥，開車出去也得登記、測體溫。

叫我房哥，體溫可以測，記錄本上有我車牌號和信息，一家三口去我媽家吃飯。

房哥，現在疫情這么緊張，最好別聚了，如果被傳染上新冠肺炎，容易團滅啊！

你怎么說話呢？啥團滅啊，又不去飯店。

望著絕塵而去的車，李一陽嘟囔著：好牛氣，一天蹭飯三趟，不能自己買米買菜啊？噯，那位阿姨，出去要記錄。

管誰叫阿姨呢？我有那么老嗎？女人質問。

對不起，大姐妹子，您捂得太嚴實了，沒看出來。在小區遛狗吧，出去危險。

嘿，小帥哥，咱家寶寶在小區待膩歪了，要出去觀光一會兒，保證不遠走。

正午太陽好像病著，灰著一張臉。李一陽蹦跳著怨道：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遇到賊拉冷的天，眼淚要凍出來了。

站住！身份證拿出來。

我是你王大爺，口罩被風刮跑了，弄個塑料袋套頭上，比口罩管用。李一陽趕緊把自己備用的口罩給了他，哭笑不得——這老爺子，每次買菜不是倆土豆，就是倆雞蛋，要不就是兩根蔥，勸都勸不住。

我的媽呀，大白天見鬼了——一個直筒狀白色影子飄了過來，李一陽瞪大眼睛使勁兒瞧著，一人高的白色塑料袋內，一把黑傘下面傳出一個大媽的聲音：小伙子，我不敢打開袋子，本子上的吳常是我，你在袋子外面量體溫吧，離遠點兒，閉緊嘴巴，別沖我說話。望著飄遠的影子，李一陽默念：她剛才說叫什么——吳常，可怕的白無常。

一陣濃烈的香氣襲來，李一陽摁住鼻子，制止住打噴嚏，一個女郎搖曳著過來，沖他拋著媚眼，身后跟著一個時髦青年。好像是他初中同學李愛學，經過一番認證果然是他。

兄弟，女朋友挺漂亮啊！最好別帶出去，萬一被病毒看上了，后悔藥可沒地方買去。

李愛學一臉痛苦，悄聲道，不瞞你，為了應付我媽逼婚，租了個女朋友和一輛車回來過年。可糟心啦，封城封路，她回不去了，又續費一周，在我家大吃大喝不說，還收了我媽祖傳的玉鐲子。這回我可賠大發了！李一陽憋不住想笑。

寡淡的太陽滾進了黑夜的床。晚八點才能交班，李一陽有些熬不住了，思忖著明天是否還來遭這罪。一個小男孩跑來，說大哥哥，媽媽說你站崗太冷，讓我給你送個熱水袋，還有熱包子。

李一陽感動得眼睛發熱：謝謝小朋友和你的媽媽！乖，別再出來了，哥哥不怕冷。

第二天，李一陽用毛筆寫了一封公開信，貼到小區門口。致小區各位敬愛的業主：國家有難，人人有責！管住腿，管住嘴，不讓病毒有機可乘，也是為國家作貢獻……

晚上回到家的李一陽留言女朋友：我老佩服自己了，公開信和社區發放的隔兩天一出行的通行證起大作用了，小區大部分居民都同意建微信群，買菜買藥盡量樓里人互相代購，遵守“七住”：忍住、撐住、穩住、抗住、挺住、管住、憋住。

朱燦回道：你闖禍了——今天把我媽給攔截了。她去你守的小區，給生病的老姐姐送菜，說什么你也不讓進，托別人給捎進去的，她當時很生氣。

李一陽嚇得從床上蹦了起來，急道：你幫忙好好解釋，岳母大人捂得太嚴實，我沒認出啊！認出也不好破規矩的，是吧？

我媽回來也夸你啦，說這崗站得好，是個有責任擔當的男人。朱燦甜蜜地說。

李一陽躺在床上，做了一個美夢，他挽著燦燦走在紅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