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彈指閣圖》所滲透的石濤繪畫美學思想

楊陽

摘 要：縱觀古今，歷代文人雅士的成就之高都有著一脈相承的師承關系和思想淵源。本文研究對象高翔是“揚州八怪”中唯一一位完全以山水畫創作見長的揚州籍文人畫家。他的山水畫多取法石濤，所畫園林山水小景多寫揚州園林郊外風景為主。其畫面格調蒼潤雅秀、自成一格，尤在筆墨技法上簡樸單純，但卻顯得雅致動人，用筆自然舒朗，在簡潔樸素、意境幽遠中體現出畫家的閑適安逸的禪意思想和道畫合一的精神。

關鍵詞：高翔 彈指閣圖 繪畫 石濤思想

高翔自幼開始就擅于書畫，同時還擅于作詩，撰有《西唐詩鈔》，可謂才華橫溢。其書畫創作也是他日常生活中的主要精神活動，在他有生之年的最后十年定居在揚州寺院中，他的精神境界是一個世俗的藝術世界，在他所受的傳統思想中儒釋道三家對他的影響較為深刻。而在石濤的《話語錄》中“一畫”論的思想深深地感染著高翔的繪畫創作思想中，如果說石濤的繪畫理論是中國古代文人畫理論的一次巨大轉折，那么他將是用富有東方韻味的線性表現和細節的刻畫讓客觀事物重燃新的內在生命，這正是他成功探索繪畫理論及技法上的創新所在，使得個人本性的真情流露，“我自立法，獨抒自我”，也彰顯了自我獨立的人格魅力。作為“一畫”論是石濤繪畫理論的哲學靈魂，這也顯現了石濤繪畫思想的博大精深。當我們解讀所謂“一畫”論即作畫的主要構成元素，將線定為基本的繪畫語言已被學者們所公認，也是文人畫的核心所在，其次“一畫”論中的“外師造化、中得心源”、“自我”與“性靈”的真實寫照也是主觀與客觀的和諧統一的發展代表，同時也確立了繪畫中天人合一的思想觀念。綜上所述在高翔的繪畫中無不滲透著石濤的繪畫思想。

一、詩書畫的審美思想統一性

1.畫品

高翔畫的《彈指閣圖》最具代表性，畫面所繪園林風景為清代揚州天寧寺西邊的一處城市景觀。在整個畫面上簡潔而淡雅，對于水墨繪畫語言滲透到畫作上，具有淡雅清秀的繪畫格調。這也充分體現了其思想的靜、虛、空，在構圖上則是以一道竹門和籬笆圍成一個院子，院內有樓屋三座，樓上明間，掛一幅尊者像軸，像前供案上，置一香鼎;樓下明間，只置一張幾案。樓屋附近，繪有芭蕉一叢和大樹五株。枝葉茂密，全以淡墨勾潤，濃墨點襯，樹干蒼老，筆力勁道。在這情景交融的景色里，自然地顯現出一股秀逸雅致的境界。尤其是在一株高聳于樹林上的老樹上，有一棵古藤，從樹底一直纏繞至老樹的梢頭，并在梢頭用濃墨畫了一個鳥窠，使畫面增加了明快感，有幽邃古秀之趣。在籬落當中，繪有兩人，用寥寥數筆生動地描繪出了人物的神情動態，這也是高翔用筆的精到成功之處。而這兩人正是一老一少，有著鮮明的年齡差異，但從畫面來看透露出作者正想著在時間的流動中尋找一種永恒的美，讓我們深刻感受到這一切不僅在喟嘆光陰的易逝，流露著不能過多地沾染塵世的浮躁，這種純潔的、禪境的自然之美讓一切事物都顯現著這么平淡，畫面中的人物和周圍環境顯示出一種不與世爭的超凡氣象，也更能體現出禪味的美學精神。正如畫家在題詞中所云：“登樓清聽市聲遠，倚檻潛窺烏夢閑，東偏更羨行庵地，酒磕詩筒日往還”。由此看出畫家在追求個人情感的空靈表達，在畫中恰如其分地將極簡的筆墨語言和意境的審美高度達到和諧之美。正如畫面所呈現給觀者的那樣，既表現了禪的空寂之美，也反映出是因為時代的印記讓畫家們過著悠閑、平和的生活，體現出“中和”思想在縱覽全幅畫構圖之美，用筆之精，就筆者認為，是高翔繪畫中的代表佳作。

古人云：高翔山水畫筆墨如金，“看君惜墨如金意，畫訣全參冷處禪”，由此看出畫家的禪境畫風的形成一方面是受著佛學文化的感染，另一方面則是受著石濤耳濡目染的直接指點，算得上是石濤的得意弟子之一，在高翔潛心學習石濤的“有我之法”的獨特畫法，最終得其真傳，這種數十年的朝夕相處讓他兩結下了忘年之交，感情之深厚，這無疑感染著他身體里每一個靈動的審美細胞。而在禪境的追求過程中，高翔不僅使自己的人生得到充盈，同時將空靈般的寧靜躍然紙上，讓他的山水繪畫更具有深邃的可想象的空間，使得畫面在時間和空間的審美上更入一個更高層次。綜上所述高翔的園林山水繪畫，從立意到選材，從構圖到用筆，都別具特色，畫面能近于寫實，又高于真實，富有詩情意味，情景交相輝映，凸顯了畫面的藝術魅力。

高翔園林山水畫的構圖和畫面內容布置恰到好處而意境深遠，這正如美學名家葉郎在園林美學中談到園林美學的意境重在創造和欣賞美。從一定意義上說，“意境”的內涵在園林美學的繪畫藝術表現上比較顯現，盡管繪畫使用的是以線造形，而園林則是以亭臺樓閣成景的組合，但在畫境和園林意境的表達上是互通的，這共通之處便是“境生于象外”。這種象外之象，景外之景是園林美學強調的虛實相生的空間形態，通過用繪畫語言的表達將其分景、隔景、借景等手法把觀賞者的實現得以轉移到園外之景，從而突破了有限的空間而達到無限的空間。

2.詩品

畫作《彈指閣圖》作品的左上角提有七言詩一首：

蓮界慈云共仰扳，秋風籬落扣禪關。

登樓清聽市聲遠，倚檻潛窺鳥隔夢閑。

疏透天光明似水，密遮樹色冷如山。

東偏更羨行庵地，酒磕詩筒日往還。

此詩落款：“彈指閣落成作并圖，請倚青四兄先生正，世愚弟翔”，此提款用行書書寫，其下鈐白文“西唐之印”一方。右上角書題隸書“彈指閣”三個大字，下面有一方朱文“高生書”印和一方白文印記。

3.書品

高翔自稱：“吾之畫，吾書之余也，猶之詞之為詩余云爾。”所以高翔畫中簡、瘦、秀特色，和他書法上的瘦、硬、勁的特色，是完全融會一致的，所以能自稱一家。

二、高翔與石濤的審美共性

據清人李斗在《揚州畫舫錄》中記“石濤死，西唐每歲春掃其墓，至死弗綴，”可見其高翔與石濤關系的密切。高翔在學習石濤繪畫思想上有著心性所向的共鳴集中與“禪”，古往今來，凡是入禪的畫家均有著鮮明的個性，他們大多清心寡欲，以求得寧靜與超凡脫俗的靜虛之氣，也許這正是畫家的藝術態度和人生志向所在。

在畫技和畫理上，不為凡俗世理所束縛，主張師法自然，從早期的“我自用我法”到中期的“不立一法、不舍一法”，再到晚期的“是法非法、即成我法”的大膽創新。高翔與石濤的山水畫追求的是天人合一，天地同感。作品是情感、思維、意象、精神符號、精神境界的表達。他們將中國山水畫的美學解釋為意象文化元素的符號。它并不涉及寬泛的審美范疇，而是如何將中國山水畫解釋為草木華滋，山、石、樹、房屋、人等完全融為一體物我兩忘的境界。石濤《一畫論》的繪畫思想對高翔小景園林山水有著一定的啟發作用。縱觀他的理論，一部分源于他對禪境思想的小景山水畫表達，還有來自對小景山水境界的開闊描繪，融山外有水，水外有山，山高水遠的審美意境。作為一位江南水鄉文人的他山水畫作必然帶著秀逸的、清俊的揚州地域性色彩。這兩者的融合，使他的山水畫能夠獨具一格，彰顯個性。

三、山水繪畫審美思想的啟示與未來展望

山水畫作為一個文化的載體，是一種詩意的文化傳承符號，是作者對于社會的認知和對個人情感表達的一種印象主義文化的思想體現。傳統的山水書畫家對于理想的最高的表現形式，它不同于世、冷漠地觀察認知世界，是他們精神境界的一個最好體現，這也是我們民族精神境界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沒有這種精神世界的藝術表現方式，我們的文化就會缺少底蘊。站在傳統山水畫的藝術高峰我們要重新審視現代山水畫的發展，面對當前中國山水畫發展的大環境，應該重新審視傳統藝術，傳承山水畫的藝術思想，這是我們每個繪畫工作者都需要清醒地加以認知和解決的問題。傳統山水畫的內在精神是中華文明五千年的豐厚底蘊，博大精深，學習和掌握傳統的理論進而不斷豐富山水畫的文化的內涵。

高翔的作品《彈指閣圖》就很好地為我們展現了這樣一個充滿詩意的文化內涵。作者所描繪的作品是中國傳統文人思想的集中體現，在特定的文化背景下體現了一個正直文人崇高的思想。當我們從新審視作者的作品時就會深深意識到這一點，我們會發現《彈指閣圖》有一種純潔高貴的美。一切都是那么深邃幽遠。畫面中的古樹、藤蔓和籬笆等繪畫元素符號，體現作者一種超凡脫俗的思想境界。是一種真正的文人墨客的禪宗精神，它不依附于一切世俗的事物。是一種最令人愉悅的安靜和自然。

在中國傳統山水畫中創作過程中過分重視山水畫的精神表現，必然會導致對形式的漠視。《彈指閣圖》在藝術表現形式上處理上非常簡單明確，整個畫面非常簡潔，沒有任何矯揉造作。繪畫的靈感與繪畫的意境達到了高度的和諧與默契，使繪畫呈現出禪虛之美。與現代山水畫藝術相比，它既沒有表現紛繁復雜的大千世界，也沒有五彩斑斕的色彩語言。只是對自然環境在自我內心的一種客觀反映。卻可以讓人產生無盡的思緒。從中我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禪宗精神在文人心目中的深層積淀，是基于對自我精神釋放的追求，這種追求既符合人生哲學，又符合對生命的把握和解析。所以在歷代繪畫中，我們常常可以體會到文人面對這種寧靜的天性，表達著微妙的情感。從高翔的《彈指閣圖》，我們能明顯感受到文人士大夫心靈深處淡淡的情思。

結語

中國傳統山水畫的藝術風格就是一部藝術風格和創作思想變化的歷史，也是一部傳統文化內涵變化的歷史。縱觀現代山水畫作品，給人以千人一面的印象，他們缺少的正是傳統文人畫精神世界的個性化體現，對傳統藝術認知的缺乏，是現代山水畫文化缺失、缺乏創造力的結果。中國山水畫的美學思想是深刻的、樸素的，注重實踐的。莊子談美、說教和藝術。他談到了在創作過程中應該有怎樣的心理狀態，怎樣的生理狀態，怎樣的創造行為。回顧《彈指閣圖》的美學精神，可以看出有兩種形式：一種是看原始的自然意象，另一種是看理想的自然，即人的第二自然的內心顯現，而這種理想的自然是一種神韻的體現。因此，《彈指閣圖》的魅力，是在畫一種自己的精神狀態，自己的審美追求和理想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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