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繪本對世界名畫的解讀方式及創作啟示

柴佳

摘 要：國外的繪本創作已經進入較為成熟的階段，有一類繪本是面向兒童解讀名畫和普及名畫的，目的在于促進兒童全面發展。這類繪本常用的創作方法有直接介紹法、主題歸納法、套入名畫法、植入情節法等四種手法。國內繪本創作者可以借鑒這些創作方法，縮小世界名畫、中國名畫與兒童的距離，在美育的同時提升中國名畫的普及度。

關鍵詞：國外繪本 世界名畫 解讀方式 繪本創作 兒童美育

一、國外名畫解讀類繪本對兒童的教育意義

國外繪本的創作經過幾十年發展，已經成熟多樣，涉及到了兒童生活學習的方方面面：“認識自我、行為習慣、品性培養、情感培養、生命教育、藝術修養、科普認知、語言表達、思維拓展、想象力啟發、環境保護、財商啟蒙”。①在藝術修養類繪本當中，有一類繪本目的是為了讓兒童了解世界名畫，使兒童認識圖像美及其意義，促進兒童觀察力，理解力，創造力和審美的深度發展。早在20世紀六十年代，瑞吉歐·艾米里亞教育體系就認識到了圖像語言對兒童有著極其重要的價值，對促進兒童健全的人格必不可少。我國兒童美術教育家楊景芝主張“美術教育依靠發展兒童知覺、美感和創造性，來促進兒童成長”。②從成長的角度來說，“幼稚期是人生可塑性最大的時期，所以，幼稚期也是奠定人生健全發展的時期。”③在幼年時期就開始欣賞名畫對兒童的全面發展有莫大的好處。可以通過名畫意識到藝術世界的豐富和多樣表現性，從小滋養和豐富兒童的情感和靈魂，這個意義不是單純繪畫技能可以實現的。恰如著名美術批評家邵大箴所言“尤其美術這種領域，對兒童而言就更應當注重感覺的培養，而不是造型和技巧。”④

二、我國相關繪本創作存在的問題

1.圖像創作水平有待提高

繪本包含故事又不同于故事書，它除了文本的邏輯、情感和想象之外還有視覺上的邏輯、情感和想象。視覺語言比文本語言更為直觀明確，與兒童生活情感聯系相比成人而言更為緊密。有些人擔心，明確的視覺形象過于直觀會影響兒童的想象力。事實上，優秀的繪本不但不會影響反而會激發兒童更廣更深更豐富的想象力，它可以產生更多元、更靈動的思維。低劣的繪本本身確實是談不到優美的節奏和韻律的，就像一堆雜亂無章的文字拼湊在一起是不可能產生唐詩宋詞的詩韻詞意的。卡爾維諾曾說過：“有兩種想像過程：一種始于詞語，達到視覺形象;一種始于視覺形象，達到語言表達。”⑤他在進行文學創作的時候也經常借助與視覺形象。可見，限制想象的是低劣的、粗制濫造、批量生產的視覺形象，這一類繪本受利益驅動，沒有視覺語言的千錘百煉，只有大量的工業化流水作業產品，談不上藝術價值和教育價值。

2.知識、審美成人化

現在原創繪本市場上也有諸如《兒童藝術啟蒙親子讀本——大師名畫全知道：中國傳世名畫》、《墨中國文化藝術啟蒙》之類的介紹和普及中國傳統名畫的繪本，但大多數是從科學視野和人文視野出發，想表達的東西太多，導致知有余，育不足。比如包裝和內容都堪稱豪華，畫面效果不次于國外繪本，但是知識堆積過多，各種藝術概念、畫家故事、表現手法、象征意義面面俱到，并沒有從兒童的心理層面和認知區域設定情境和展開創作，這類書籍往往更適合初中年齡及以上的學生閱讀，低幼兒童難以接受，因此往往出現了家長愛不釋手，孩子無動于衷的情形。

有研究者將國產繪本的問題概括為：知識本位思想的誤導、成人主導觀念的制約、功利主義傾向的影響⑥，但還不夠全面，審美上的成人化也是同樣存在的嚴重問題。因此，據當當網2018年網站統計，最暢銷的500種繪本中，國產原創的僅僅只占18種。為了解決這些問題，我們需要向已經發展了幾十年且比較成熟的歐美繪本創作者認真學習，借鑒他們的解讀方式。

三、國外繪本對名畫的解讀方式

1.直接介紹法

這一類繪本又可以分為兩類，一類直接展示名畫，介紹名畫的表現形式、創作故事、畫家及如何欣賞作品等內容;第二種以主人公或第三人稱的方式來參觀名畫，偶爾也會改變一些名畫的樣式，但基本還是按名畫原貌來介紹。這一種方法優點是名畫欣賞原汁原味，缺點是情境體驗性較弱，尤其第一類，介紹時難免會有呆板和枯燥，因此適合較大齡的兒童閱讀。

第一類常見的以《DADA全球藝術啟蒙系列》、《書中有座美術館》、《天生藝術家：兒童藝術啟蒙叢書》、《和孩子一起去藝術博物館》、《看里面》系列之中的《揭秘美術》、《兒童藝術大書》等繪本為代表。如《揭秘美術》有“畫中畫”的設計，隨著觀者一頁頁翻書的過程，由淺入深的發現與了解名畫的相關創作知識。

第二類作品有《奧莉薇》、《藏在名畫里的貓》，它們的共同之處在于加入了一些代入感的設計。以卡通或動物形象作為故事情節的引導，從孩子的心理活動和感受出發描述名畫，比第一類多了簡單的故事情節，所以顯得生動有趣。因為知識性的信息不多，所以閱讀較為輕松，適合低幼齡的兒童。

2.主題歸納法

這種方式將不同的畫作聯系起來，發現其相似或相同之處。如《博物館色彩》和《有顏色的藝術：藝術大師給孩子的色彩啟蒙》一書把名畫按不同色調來分類引導孩子了解顏色。《美術館里遇到的數學》十分巧妙地帶領孩子去尋找名畫里包含的數學知識。《藝術之眼：和孩子一起欣賞大師作品、探索藝術之美》和《看》系列將藝術品的分類更加細化獨到，解讀也十分獨特，既有專業精神又有淺顯的表達。前者選取了50位大師，將紛繁復雜的大師代表作品分為了研究大自然、探索世界、探究肖像畫、講故事、觀察日常生活、質疑傳統和創意空間等7個大主題。容易使兒童從宏觀上了解西方藝術家是如何思考、如何表現世界的。相比較而言，我國分類方式比較簡單、傳統 ，基本都是從朝代、作者、題材或者畫種來分，缺乏更深一層的研究。

3.套入名畫法

這一類以名畫虛擬情境，或者加入藝術家的生活，與藝術家一同演繹名畫。《藝術啟蒙故事繪本》就包括了梵高、畢加索、德加、馬蒂斯等藝術家的藝術作品及其相關生活。《小小藝術大師》加入了用童謠一般的語言對名畫的生活化解讀。《偉大的藝術獻給小小鑒賞家》系列和《威利的畫》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是用卡通動物形象替換了名畫中的經典形象，使兒童與名畫產生親近感。

《你不能帶氣球進大都會博物館》、《凱蒂的名畫奇遇》、《形狀游戲》和《小蓮游莫奈花園》、《色彩盛宴》都是主人公融入到了名畫之中的空間，產生了故事情節。雖然這種情節不一定是名畫原本的含義，但卻可以和兒童自身體驗相結合，用自己的想象和體驗去感受名畫。

4.植入情節法

這一類一般不直接介紹名畫，繪本的目的也不是介紹名畫的。作者只是在故事情節的發展中經意或不經意的引用了某些名畫或模仿了名畫的某些特點（常常是線條、色彩、場景或人物造型上的，很容易被孩子識別出來），在看故事之余也提供給孩子發現名畫的樂趣。

《藝術大魔法》在故事情節發展中，作者巧妙地借用主人公的變色龍角色逐步展示了代表傳統畫法的達芬奇畫蒙娜麗莎肖像，野獸派馬蒂斯的三原色色彩搭配法，不小心又變成了點彩畫派和后印象畫派的蜥蜴，在下一個時刻又會變成美國“行動畫派”藝術家波洛克潑灑風格，最后又變為馬蒂斯的線描風格。在故事情節的發展中體驗到了藝術大師表現世界的豐富與個性語言的轉化。

《小凱的家不一樣了》、《大猩猩》、《公園里的聲音》、《夢想家威利》，《帶著魚兒去旅行》、《媽媽的禮物》、《小天使不見了》、《不一樣的卡梅拉》和《旅之繪本》均在繪制上借鑒了大量的名畫構圖，人物動態等，生動有趣，讓兒童可以充分的體驗到 “原來他畫的是這樣一副畫”的樂趣。以安野光雅的《旅之繪本》為例，并沒有生搬硬套的去講歐洲文化，而是以一個東方人的視角和審美，以童真般的心靈來展示歐洲。比如，視角上就如我國宋代名畫《清明上河圖》一樣采用的是接近45°角的俯視法，居高而下，有利于展示全景。畫面中雖然場景遼闊，但借鑒了《清明上河圖》獨特的東方詩意長卷之美，入場人景稀少，場中人景密集，場尾復歸平靜的特點，畫面設色清淡，色調優雅，顯得悠遠寧靜又有熱鬧繁華。在本冊書中，作者將十幾幅世界名畫巧妙的融入各個歐洲人的生活場景中：有梵高在法國創作的《曳起橋和打傘女士》，現實主義畫家庫爾貝的《簸谷的女人》、《采石場的工人》、《鄉村女人》，印象派德加的《洗衣的婦女》，新印象派修拉《大碗島的星期天下午》和《阿尼艾爾浴場》等等，歐洲各國的人情風俗在畫卷中展示出來，又與名畫悄無聲息的協調到一起，輕松有序，吸引兒童去畫面中參與發現來自于生活的名畫。這樣的效果比刻意告訴兒童藝術是什么，如何創作出來的無疑要好得多。

四、對我國本土名畫解讀繪本創作的啟示

用繪本來展示藝術名畫其目的在于用視覺經典來啟迪兒童，發現不曾注意的視覺元素，感受大師的獨特性與創造性。一本好的名畫解讀類繪本應該有這樣的特點：根據不同年齡層次的兒童心理和接受程度來設計，知識宜精不宜多，審美宜廣不宜狹，感受宜具體真實不宜空泛虛大，形式宜豐富不宜單一。 “對兒童的培養不能給他們成人化的東西，要適應他們生理、心理的特點，要做到兒童化。”⑦從這點來說，國外名畫解讀類繪本有以下方面值得我國繪本創作者借鑒和學習的地方：

1.從兒童心理的角度對傳統名畫解讀和再認識。

首先，要考慮創作符合當下兒童心理發育和生長環境的、兼有時代特色名畫解讀繪本。一方面了解我們民族的過去，一方面能吸引兒童的更是名畫與自身的、現實的聯系，切忌空談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時代在變化發展，兒童所處的環境和傳統環境有了巨大的改變，繪本創作者不能僅僅模擬民族文化的表現形式，更要有深入挖掘民族審美心理的勇氣和繼承民族高雅審美趣味的責任感，以更大的格局和胸懷融入世界，向兒童展現符合共同的、普遍的兒童心理的，健康、積極進取的審美精華部分。

其次，注意年齡段的區分。皮亞杰認知理論指出，2至7歲，7至11歲的兒童處于不同的心理和思維發展階段。如四歲前的幼兒一般不能意識到復雜一些的幾何形，想象力理解力水平較低，無意注意占主要地位。而國內繪本往往籠統不加區分，甚至有的繪本標示是3至12歲，無視兒童認知能力發展階段。

2.“游戲化、故事化審美”，把圖像故事化和游戲化。

提倡“游戲化、故事化審美”解讀名畫。“審美”不等于“知識”。但對于兒童來說，卻可以是“故事”，是“游戲”。這里的“故事”和“游戲”不只是語言的、行為的，它也可以是圖像式的，視覺的。這個“故事”和“游戲”需要的先是“看”，然后 是“觀察”，最后是“發現”，眼睛是導演，以眼睛為主調動孩子的聽覺，觸覺等參與對名畫的想象與再創造。陳鶴琴指出：“兒童的生活可以說就是游戲……名義上雖說是游戲，但所學的的確是很好的學問，很好的東西……可以發展兒童的身心，敏捷兒童的感覺，與兒童的生活有莫大之助益。所以，幼稚園應當采用游戲式的教導法去教導兒童。”⑧欣賞名畫也不例外，兒童同樣需要能吸引他們的方式。所以繪本中不能僅僅只是看，還要有故事。有游戲的、有參與感的故事更能吸引兒童。反觀我國此類繪本，最缺的就是講好故事，尤其是能講好圖像的故事。大多數此類書故事和圖像是兩張皮，互相沒有融合到一起，圖像只是說明故事，沒有成為故事情節中必要的一部分。其實對孩子來說，“只要故事在圖畫上表現出來，孩子們的眼睛就會發現它。”⑨問題在于，繪本創作者自己一定先要有顆童真之心，童真之眼，要和兒童一樣把圖像看成故事，才能從名畫中看出趣味，從傳統文化中看出趣味。這點上，原創繪本《當滾滾遇見中外名畫》就比較成功，值得創作者借鑒。

3.利用專業資源進行“美普”，用合適的角度分類，引導孩子感受藝術。

（1）在美術的角度內分類

在專業主題的細分分類上，我們還十分缺乏。比如如何通過名畫來讓孩子識讀圖像，這里面就可以分觀察角度，形狀、色彩、肌理、輪廓的不同含義展示等等諸多分類。還有從民族心理文化的差異產生的視覺文化差異的角度出發，如中國古人觀察山水風景事物的方法，不同流派畫家觀察和表現的差別;或者注意藝術畫面與真實現實對比的等等。

（2）美術與其他學科的交叉、滲透形成新的分類

名畫與其他學科的滲透范圍不僅廣泛，聯系也特別豐富。在這方面而言，角度單一，分類刻板是目前的通病。如果能像美國國家博物館那樣，有較高專業水平的專家也能投身到“美普”中，形成美術與各門學科的融合與貫通就能更大的發揮美術的價值。

結語

日本繪本名家安野光雅在《旅之繪本》的一段話非常有代表性：“我選擇去旅行，不是為了增長見識，而是發現了一個世界，如這部繪本里所描繪的那樣的世界。”⑩讓孩子選擇繪本，不只是為了借助繪本多學習拼音多認識幾個字，多看幾幅畫，而是像安野光雅一樣去“旅行”，發現未知的世界。要實現這個目標，需要作者既有深厚的文化修養，也要有深厚的藝術修養，能夠把語言知識視覺化，能做到儲備一缸的“水”，來調制一杯的作品，這也是一個需要大量實踐的創作過程。

如今國內也有“豐子愷兒童繪本獎”、”張樂平繪本獎”、“中國原創繪本時代獎”等五大獎項針對優秀繪本的評選，經過多年的經驗積累和和眾多繪本工作者、創作者的努力，已經產生了很多優秀的國內作品，但在針對中國傳統名畫的繪本創作上還少之又少，適合低幼又有創意的精品更加難覓其蹤。 “繪本創作者和出版者需要思考讀者的年齡定位，通過把握讀者年齡與閱讀心理和發展需求來真正實現為孩子而創作”11。普及中國名畫文化，傳承中華文明精粹，并能夠推向世界繪本市場，使兒童讀懂并喜歡親近中華傳統文化。

注釋：

①吳曉月.中國原創兒童繪本出版的現狀及對策研究[D].長沙：湖南師范大學，2014：16.

②楊景芝.美術教育與人的發展：兒童美術教學法研究[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2：8.

③陳秀云，陳一飛.陳鶴琴全集，第二卷[M]. 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8：412.

④林菁菁.和孩子一起享受藝術[M]. 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2003：3.

⑤【意】伊塔洛·卡爾維諾，楊德友，譯.未來千年文學備忘錄[M]. 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51.

⑥孔露.針對我國原創兒童繪本發展存在問題的分析[J].成都師范學院學報，2018，34（10）：69-73.

⑦陳秀云，陳一飛.陳鶴琴全集，第二卷[M]. 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8：503.

⑧陳秀云，陳一飛.陳鶴琴全集，第二卷[M]. 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8：81-82.

⑨彭懿.繪本：閱讀與經典[M]. 南昌：二十一世紀出版社，2006.

⑩【日】安野光雅.旅之繪本（中歐篇）[M].新星出版社：北京，2015.

11王壯，劉曉曄.我國原創兒童繪本的發展特色與趨勢——基于對五大華語繪本獎項的分析[J].現代出版，2017（6）：2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