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

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武漢封城的第二天傍晚,小區微信群里炸開了鍋,說是小區里有位業主在得知武漢封城消息后,連夜從黃岡自駕回杭,大約會在凌晨回到小區。業主們在微信群里激烈爭論,一方觀點認為應該“將心比心”,如果自己在黃岡,也會做出連夜返回更安全地方的決定;一方觀點則認為,在公共危急事件中,個人的合理訴求是微不足道的,每個人的身份首先是社會人,必須以社會公共利益最大化來決定自己的行為,不能將數千小區業主置于健康風險之中,拒絕他們進入小區。最后業委會介入調停,對這位返回杭州的業主進行居家醫學觀察,第二天傍晚對這位業主又調整為集中隔離醫學觀察,小區微信群才慢慢恢復了平靜。
類似事件會被人冠之以“人人自危”或是“污名化鄂籍人員”的標簽。但這段時間以來,各地采取的嚴厲防控措施,如果剔除嚴峻的疫情形勢這個大背景,放在顯微鏡中來觀察,確有“不合情”之處,我也為來自武漢或湖北的同胞感到心痛。但在經濟學中有個概念,叫“合成謬誤”,它最早由經濟學家薩繆爾森提出,他認為:“由于某一原因而對個體來說是正確的,便據此而認為對整體來說也是對的,這就導致合成推理的謬誤。”換言之,就個體而言是對的東西,在整體上并不總是對的。這個觀點在這次疫情中表現得尤為典型。
對于小區業主來說,拒絕來自湖北的業主進入小區,從維護個體安全來說是正確的,但“合成”為拒絕這位業主進入小區的決定卻是謬誤的;對于這位業主來說,連夜“逃離”湖北進入更安全的杭州,從個體來說是合情合理的,如果“合成”為這樣的“逃離”是個人的權利,別人無權干涉卻是極其謬誤的。從某省公布的首例新型肺炎病人的公開報道來看,病患來自武漢,在明知自己發熱的情況下拒絕留在武漢,執意飛回家鄉與父母團聚。所幸的是,這位患者被及時發現并收治。
每個人的權利都是有邊界的,它需要道德的約束和法律的制衡,它們永遠應該關在一個叫“公民意識”的籠子里。
這些天,一篇英國伊姆村的故事在網上流傳。350多年前,英國發生可怕的黑死病疫情,1665年11月,英格蘭中部的伊姆村發生第一例黑死病,隨后不斷有人感染死去。在關鍵時刻,駐村教區牧師威廉站了出來,他呼吁所有村民留下,理由是任何離開這里的人都會成為死亡使者,將這種駭人的疾病傳往大陸干凈的北部。這些村民都毅然地選擇了留下。14個月后,伊姆村只有90人幸存,其余的260人全部發病身亡,死亡率遠超其他發病地區的數倍。而伊姆村附近沒有人染上這個病。伊姆村的義舉有效阻止了疾病傳播。從現代醫學角度來看,幾百年前伊姆村采取的封村舉動,本質上就是傳染病通行的隔離政策,這位偉大的牧師所倡導的就是公民意識。
所謂公民意識,就是公民個人對自己在國家中地位的自我認識,它表現為人們對公民作為國家政治、經濟、法律等活動主體的一種心理認同與理性自覺。在這場波及各地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的疫情中,我們看到了公民意識的覺醒,雖然我仍然耿耿于懷那場小區微信群里的激烈討論,但讓我看到,那么多業主對來自湖北業主的指責的同時,既暴露了業主尊重他人權利的公民意識的欠缺,又讓人欣喜地看到公民意識的某種覺醒。
疫情終將過去,這毫無疑問。但疫情過后,我更希望能迎來社會治理的進步。因為疫情讓所有人知道,作為一個公民,所有人都不是獨立存在的。許多時候,你就是社會,你就是全部。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