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不得不說說第二生命,而不是戰(zhàn)爭。
我在清晨歸家的小徑遇見她們
便想起卡爾維諾,和他的月亮。
這些跌落的金子,多么安靜
我想進(jìn)入她們,再次體會被母親誕下時的驚慌。
我的母親,名字叫小雪。
在另一種關(guān)系里,我讓自己成為姐姐。
我已放棄對落日的追趕
放棄阻止幻想下墜而涂抹的湖藍(lán)。
放棄一枚辭藻,同時將那些低矮的雄辯拾起
還有她們大提琴似的回音。
風(fēng)的眼睛,把黑夜藏起
如我日復(fù)一日,關(guān)上房門
常用掩耳盜鈴的技法混跡于世
幫助他人,也幫助擂著戰(zhàn)鼓
沒有靈魂整齊的植株
四月的陣腳,邁出一步
拉德茨基的弦音,便緊了一寸
綠和人類,都熙熙攘攘起來
披上風(fēng)的影子,小鎮(zhèn)
逃離八月,蟬鳴式枷鎖
與我的眼睛對視,頑疾痊愈
一邊享受金色荒唐的奢侈
一邊,又被與憂郁相仇
相殺的小靈魂攫取
我已放棄找尋尼采的酒神
將雙腳高高束起
將烏發(fā),盤繞成小鎮(zhèn)腳下
柔軟的草履
我丟掉我的床,他彈奏他的狂想曲
浮云,且歌,且舞
我看見高高的枝丫上
有幾只雀兒。
我一喊,它們就散了。
有時候是夢,在水泥籠子里的回聲。
一天就這樣開始。
我支起畫架,畫筆
在每一位迎面走過的人類身上
找尋不同的——動物特征和屬性。
以一只貓的視角。
謊言和微笑,一對俊俏的孿生青年。
接著,是出售年輪的老人
交換皮相的女子……佝著腰身
機(jī)械式沉默的人群。以及,被丟了一路
時間的果殼。
魚關(guān)小島的江風(fēng),有淡淡苦澀。
被收割了一大半的油菜田
幾株扭頭張望的蜀葵
一群攔路的白山羊,和它們
眼睛里慵懶的綠
都成為,我遲到的理由。
我想,再等一等夜幕
它垂下來時,就不必清楚地知道
座座碑文里書寫的姓氏
那些被遺棄的水缸、糧罐、酒甕
燈盞,越模糊越好。
那夜,我只去看了看島上的枇杷樹
將七顆枇杷果捧在手心時
我不知,該拿什么喂養(yǎng)它們。
在楚地時,我就曾夢仰許先生隱居
結(jié)廬的耕作之心。昨日,我來
攜一場四月盛大的春禮
攜孤雁,在三百里外的山坡上
被禮花打濕,零落的灰羽。
與許先生未曾謀面。
我提著粗重行李的手,不曾打傘。
蓮城的風(fēng),輕柔地問候我
以異鄉(xiāng)人禮貌又陌生的語氣。
我的身體怯怯,雙腳徐徐,回之以同禮。
意欲訪曹,卻不知如何躲避
建安元年,許都上空飛旋的暗箭。
不知,吟唱著“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可否叩開相府的大門?
如若都不見,便登云山,煮酒自飲矣。
它們,沒能從一場突如其來
或者說蓄謀已久的事件中
醒過來。
身體里的血管,和稻草
散落在一起。
它們的小領(lǐng)土被收繳
成為光明正大的理由
一朵、兩朵、三朵……白色的雛花兒
像女兒稚嫩的腳趾。
我非鳥兒,我為自己生而為人
而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