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鷹
1969年1月9日,在中國臺北陽明山麓林家花園的客廳里,點著一對喜燭,林語堂夫婦慶祝結(jié)婚50周年。他把一枚金質(zhì)胸章獻給妻子廖翠鳳,上面鑄了“金玉緣”三字,并刻了他翻譯的詩《老情人》。他說:“我送了她一枚胸章,表彰她當年強有力的決定,50年來一次又一次為家庭的幸福做出的犧牲。”
林語堂自幼天資聰慧、記憶超人,父母對他十分寵愛。1912年,林語堂以第二名的成績結(jié)束了中學階段的學習,考上了上海圣約翰大學。
在那里,林語堂認識了隔壁圣瑪麗女子學校學美術的陳錦端。用林語堂的話說,“她的確生得奇美無比”。而陳錦端也十分傾心于博學多才的林語堂。可她的父親嫌林語堂家貧,堅決反對。為了彌補對林語堂的愧疚,他把隔壁家的廖家二小姐,介紹給了林語堂。這個廖家二小姐,就是廖翠鳳。
廖翠鳳到圣瑪麗亞書院讀書時,和林語堂漸漸有了些往來,失戀的林語堂也嘗試著從失敗的情感中走出來。他們慢慢走到了一起。
林語堂上門提親時,廖翠鳳的母親憂心地對女兒說:“他是個牧師的兒子,家里沒有錢。”廖翠鳳回答:“窮有什么關系?”林語堂被這句話深深感動。
林語堂和廖翠風訂婚后,回到上海圣約翰大學繼續(xù)學業(yè)。陳錦端沒有服從父親的安排嫁人,而是遠渡重洋,到美國攻讀西洋美術。
1919年1月9日,林語堂與廖翠鳳舉辦了婚禮,隨后雙雙前往美國。結(jié)婚后,林語堂做了一件奇事——他把結(jié)婚證書一把火燒掉了。不過,他說了這樣一句話:“把婚書燒了吧,因為婚書只是離婚時才用得著。”這件事成為美談,這也是林語堂的處世哲學。
到了美國后,林語堂一頭扎進了哈佛大學圖書館,在哈佛讀了一年,他的助學金卻被停了,而后他們到了法國,又轉(zhuǎn)到德國。林語堂先在歌德故鄉(xiāng)的耶拿大學攻讀文學,獲得碩士學位,又到萊比錫大學攻讀比較語言學。歸國后,林語堂在北京、廈門等地教學任職,并生下3個女兒。后來,一家人定居上海。
一次,林語堂應邀參加一所學校的畢業(yè)典禮,在他前面有不少人做演講,都講得冗長乏味。輪到林語堂演講時,時間已經(jīng)過了正午,學生們開始不耐煩了。一上講臺,他開口就說:“紳士的演講,應當像女孩子穿的裙子一樣,愈短愈好。”此言一出,全場哄堂大笑,聽眾們精神為之一振。
林語堂講學從不正襟危坐、拿腔拿調(diào),他喜歡在講臺上踱來踱去侃侃而談,有時會走到聽眾中間與大家直接對話,從來不念、不看講稿。
林語堂第一次到東吳大學法學院講課,登上講臺后,他不慌不忙地打開皮包,里面竟是一包帶殼的花生。他把花生分送給學生享用,自己就從吃花生講起:“吃花生必吃帶殼的,一切味道與風趣全在剝殼,剝殼愈有勁,花生愈有味道。”同學們饒有興趣地邊剝花生邊吃邊聽。林語堂繼續(xù)說:“花生又叫長生果,諸君請吃我的長生果,祝諸君長生不老!我講課從不點名,諸位吃了長生果多長記性,不要逃學,則幸甚,幸甚!”全場頓時活躍起來,學生熱烈鼓掌。
對于夫妻間的爭吵,他也有自己應對的妙招:“少說一句,比多說一句好;有一個人不說,那就更好了。”林語堂承認,他的自由天性也只有翠鳳這樣的妻子才能完全包容,并總結(jié)說:“才華過人的詩人和一個平實精明的女人一起生活時,往往是,顯得富有智慧的不是那個詩人丈夫,而是那個平實精明的妻子。”
陳錦端學成回國后,在上海中西女塾教美術,求婚的人踏破了陳家門檻,她依然不為所動,她心里還裝著林語堂。
廖翠鳳善解人意,主動請陳錦端來做客。每次陳錦端要來,林語堂都十分緊張坐立不安,女兒不解就問媽媽,廖翠風笑著說:“爸爸曾喜歡過你錦端姨。”弄得林語堂很尷尬,只好默默抽煙斗。廖翠鳳實在是難得的大氣,這樣的“大氣”背后,是一種將愛情滲透到生活,成為交織尋常的篤定,更是一種對自己所選男人的品德和性情的篤定。
陳錦端眼見林語堂一家人和樂融融,她終于決定結(jié)婚,嫁給了廈門大學教授方錫疇,可惜她一直沒有孩子,只領養(yǎng)了一男一女以享天倫之樂。
1976年3月26日,林語堂病逝于香港,靈柩運回了臺北,埋葬于陽明山麓林家庭院后園,林語堂去世后,廖翠鳳守著他的墓,時常一個人在墓前陪著他說說話、聊聊天。
1987年,廖翠鳳在香港去世。廖翠鳳的一生是甜蜜的,快樂的。和有趣的人在一起,平淡無奇的生活會變得妙趣橫生,能把日子過成了段子,這就是嫁給愛情的樣子。
(梁衍軍摘自《家庭》2019年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