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生病秒變“小公舉”

蔚新敏

胖燕的老公病了，我這還沒來得及問候，胖燕微信嘀嘀，大喊崩潰：“這男人，發個燒竟不能‘自理了，電子體溫表你得給塞進胳肢窩，過5分鐘你得給揪出來，39℃，灌水，喂藥，把腦袋給安置在枕頭上，前腳剛邁進書房想給孩子檢查作業，后腳微信SOS似的叫喚，出汗了。出汗就自己擦擦唄，毛巾就在枕頭旁邊也舍不得伸手夠一下。上個廁所還得扶著，人家說頭重腳輕，眼冒金星，我的天，我剖腹產生孩子都沒如此矯情過?！?/p>

“那怎么著？要不我買個夜壺送過去？”我的玩笑沒有堵住胖燕的抱怨：“喝水人家用吸管，水果要榨成汁喝，又沒拴住嘴怎么吞咽困難？”“要不我過去一趟，把我家姑娘小時候沒用的奶瓶送過去。”我只能幫這點忙。

胖燕終于笑了：“看情況吧，要是再燒一天，我看真能用上?！痹挳吪盅嘹s緊去給他老公做按摩，燒得肌肉疼，10分鐘按摩一回，如果穿件白大褂，胖燕就是個護士。胖燕老公當了16年兵，鐵骨錚錚，一口吐沫砸個坑的主，在我們心中一直是偉岸的男人形象。

我不敢跟胖燕說，我家老公與她老公同款。我老公最近咳嗽發燒，非讓我帶著去我女兒小時候看病的中醫診所找侯大夫。人家?？葱『⒉豢创笕?，老公求著侯大夫給開藥?；丶液戎兴?，老公問我他對什么過敏，我怎么知道？打電話問婆婆，婆婆說他小時候跟個鐵人似的根本不得病。

老公喝中藥非加白糖，不加白糖罷喝，喝完漱口后還要弄個棒棒糖吃。五大三粗的漢子，本是一家之主，風吹雨打都不怕，怎么一病就這么矯情。侯大夫給他看嗓子的時候，他橫豎不讓壓板壓舌頭，跟個小孩似的擋侯大夫的手。我拽著他的手，給他一白眼，他立刻回我一個眼神：“你兇寶寶?！被丶疫€跟坐月子似的，吃的喝的擺一床頭柜。

閑來翻書，發現老舍在《小病》里寫的：“小病可以增高個人的身份。不管一家大小是靠你吃飯，還是你白吃他們，日久天長，大家總對你冷淡……大不離的你必得病一回，必得！早晨起來哎呀，頭疼！買清瘟解毒丸去，還有阿司匹林嗎？不在乎要什么，要的是這個聲勢……”

好一個聲勢。我頓悟，男人一生病就秒變成“小公舉”，鐵血矯情，無縫對接，得多關注，多疼愛，正是老舍說的“什么辦法也不及這個浪漫，這是小品病”。妙哉。

（潘光賢摘自《北京青年報》

2020年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