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夢，我投入的卻是真情

陶玉山

讀完麥家的新作《人生海海》這部長篇小說，腦中冒出汪曾祺的“人生如夢，我投入的卻是真情”這句話，總覺得它很符合書中主人公——人稱“上校”的蔣正南的一生。

簡單地說，《人生海海》講述了一個人在時代中穿行纏斗的一生。離奇的故事里藏著讓人嘆息的人生況味。在這部精心打造的長篇新作中，麥家將自己善于制造懸念、烘托氣氛、埋下伏筆的特點發揮得淋漓盡致，書中多處情節描寫讓故事更懸疑、內容更豐厚，也讓讀者對作者的寫作手法更了解。隨著情節的深入蔓延，一個個舊懸念未解，新懸念又不期而至，讓讀者的心隨之跌宕起伏。而作品的感染力就是在這種無意中油然而生，愈加濃郁強烈，浸潤于作品中久久不能自已。說到底，《人生海海》的結構、

布局等寫作特點還是《暗算》《解密》乃至《風聲》的延續。靠寫懸疑小說揚名立萬、大顯神威的麥家骨子里就是懸疑，就是解密。不管他穿著什么衣服，本質是掩不住的，常會在細微之處顯露出來，而且是那么清晰，那么獨特，那么與眾不同，那么讓人一見難忘。讀罷《人生海海》給我留下的就是這種印象。那些吸引人的情節，那些新奇的故事，包括主人公的經歷，在閱讀中慢慢超越了情節故事的層面，帶來深邃無窮的余味。而這正是破案懸疑小說設伏筆、布迷障，人物線索、故事推進明暗兩條線......所獨有的特點，是麥家這位享譽中外的作家作品的特殊符號。

尤其值得稱道的是麥家塑造人物形象的深厚功底。且不說“上校”這個主角，爺爺、父親、表哥、小瞎子、老保長，甚至出面不多的胡司令、阿姨，寥寥幾筆，勾勒得生動形象、栩栩如生，令人過目不忘。好多文字看似輕描淡寫，卻是匠心獨運，構成整部作品中的一個環鏈，真得是“不著一字盡得風流”，令人再讀仍覺回味無窮。

各種突發性事件，各個人物錯綜復雜，互相牽扯的關系一環緊扣一環，推動著故事延續，就像“我”家發生的始料未及的變故，讓人喘不過氣，更讓人對作品內容的認可達到信服頂禮的程度。而這其中最讓人折服傾倒的就是對“上校”跌宕一生的描述。讀到“上校”黯然告別這個世界的章節，心情格外復雜，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久久不去。而小瞎子這個與“上校”后半生命運緊密相連的人物，讓我們對“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和“升米恨”這兩句古話有了本質的了解。而那幾乎隨處可見、每頁必有的佳句警言更為作品添色增輝。“爛成一個大蜂窩，千刀萬剮一樣”“這就是命，事先講不清，事后都講得清”“像沒睡在床上，是睡在黑色的空氣上，睡在一堆目不暇接、紛亂和狂熱的思緒里”“掂一掂，沉得很，像盛著菩薩的靈魂”......如此等等，可謂絕妙奇佳，膾炙人口，讓人讀到此處，只想停下來記錄在本子上，以便以后好好欣賞咂摸。

當初，看到麥家新作即將問世，心中歡喜不已。一看書名《人生海海》卻是有幾分迷惑。什么是“人生海海”？這本書的310頁給予最好的解答：“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氣，活著才需要勇氣。”原來如此。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讀罷全書，沉吟片刻，調整好思緒心態，再次從頭到尾回顧一下，王安石的這句詩涌在腦海。生而為人，我們誰都不容易。好好生活吧，雖然這個世上很苦，我們還是要繼續走下去。舉步維艱，便把腳跟立穩。就像努力的意義，不在于一定會讓自己取得什么成就，而是能讓自己在平凡的日子里，活得比原來那個自己更好一點。這是我閱讀《人生海海》最深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