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學說中五行生克思想的內涵挖掘

李俊鋒，柳成剛

（黑龍江中醫藥大學，黑龍江 哈爾濱 150040）

五行學說中的取類比象法是古人認識自然的一種方式，其生克制化的關系體現了中國古代的哲學思想。《黃帝內經》將五行的系統思維方式引入藏象理論，以 “天人合一” 的視角認識人體臟腑功能的關系，構建了獨特的中醫臟腑五行系統，形成中醫學基礎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1]。

運氣學說的完整體系建立于《黃帝內經》中的運氣七篇，其核心思想背后蘊涵著豐富的五行生克關系。運氣學說通過長期觀察自然界的氣候改變，總結出關于人體在自然變化過程中出現的生理或病理變化的系統論述，故本文將從實際氣候及臟腑病機兩方面進行闡述，挖掘五運六氣中的五行內涵。

1 運氣推演與實際氣候

運氣學說通過長期觀察自然界氣候的節律性改變，總結了干支年份與氣候變化的關系，如《素問·氣交變大論篇》曰：“歲土太過，雨濕流行；歲金不及，炎火乃行；歲水太過，寒氣流行；歲木不及，燥乃大行；歲火太過，炎暑流行；歲土不及，風乃大行；歲金太過，燥氣流行；歲水不及；濕乃大行；歲木太過，風氣流行；歲火不行，寒乃大行。”其中五行與六氣相對應，描述了一種五行太過或不及所出現的氣候變化。歲運太過者，則其氣盛，歲運不及者，則克其者盛。筆者通過中國氣象數據網中國地面氣候資料日值數據集（V3.0）收集1960年至2019年60年間哈爾濱地區（基站號：50953）的日平均氣溫、日平均風速、日平均降水、日平均相對濕度四項氣象數據。太金、少木對應相對濕度偏低；太土、少水對應相對濕度偏高、降水量偏多；太水、少火對應氣溫偏低；太木、少土對應風速偏高；太火、少金對應氣溫偏高。《黃帝內經》中有關歲運不及年份的論述涉及克制關系，而歲運太過年份并未論及生化關系，故本研究僅采用歲運不及年份的實際氣候與總均值相比。結合該年的運氣特征，判斷符合情況。

本研究雖收集60年氣象數據，但為減少因非客觀自然因素造成的氣象數據整體誤差，故將60年分為5個12年時間段，以1973年為例，其屬于1972年至1983年分段，將該年氣象數據與所屬時間段總均值相比較，其余年份以此類推。結果顯示60年中歲運不及者共30年，其中實際氣候與運氣推演相符者有22年，符合率高達73.3%。下面以5年的實際情況為例，見表1。結果表明基于五行制克關系的歲運推演與實際氣候的吻合度較高，既肯定了運氣理論中有關實際氣候吻合度的實用價值，亦具象地證明了抽象的五行關系的實際意義。

2 運氣組方與臟腑病機

運氣學說出自《黃帝內經》，后世醫家不斷繼承發揮，至宋代陳無擇《三因司天方》詳盡記載了運氣組方及臟腑病機的相關論述。其在立法遣方時無一不考證天地之氣，察辨臟腑之機，現剖析其用藥思想，挖掘此間蘊含的五行生克關系。“六戊年麥門冬湯主歲火太過，炎暑流行，金肺受邪。民病瘧，少氣、咳喘、血嗌、血泄、注下、嗌燥、耳聾、中熱、肩背熱。” 此麥門冬湯異于《金匱》之同名方，出自《三因極一病證方論》，為六戊年主方。運氣特點為火氣旺盛，火旺必克于肺金，故有少氣、咳喘等肺系癥狀，與血嗌、血泄等火熱妄行之癥，金敗則水竭，兼見炎熱煎灼，故亦有嗌燥之表現。治以麥門冬湯，方中桑皮甘寒，白芷、紫苑辛以入肺，瀉散肺家風熱；人參、鐘乳石益肺之氣，麥冬養肺之陰，以御熇熇之火勢。又有半夏、甘草補益脾土，乃補土生金之法。竹葉引藥上達，清心肺余熱。六乙年紫苑湯亦有此見火而不滅火之法，曰：“此時若為清火止泄之謀，一如姜維之守劍閣，終不免陰平之度。計惟有攖城自守，急補肺金為得耳。”六乙年歲金不及，肺氣虧虛，郁而化火。治療時非獨以清熱之品，而以黃芪、人參固攝肺氣。一者直補肺金，二者合甘草補土御水防水氣來復，是為知其所起，斷其所源，見火不滅火，金旺而火自滅，這種通過五行生化制克以補泄五臟的思路在陳無擇的運氣方中應用廣泛。見表1。

表1 實際氣候與運氣符合對照表

另如六丁年主方蓯蓉牛膝湯與六庚年主方牛膝木瓜湯兩方雖同為補肝之劑，但補肝之法，卻大有徑庭。六丁年歲木不及，六庚年為歲金太過，其運氣特點雖均為燥氣大行，然歲木不及之年實為肝血不足而生燥，歲金太過之年為燥邪大行，前者為正不足，后者為邪氣盛。故陳無擇確立蓯蓉牛膝湯時尤重補腎。肝虛血燥，津液大虧，虛則補其母，以熟地，牛膝填補腎陰，滋水涵木以養肝血，但若徒補腎陰，恐礙木氣生發之性，故加蓯蓉以溫陽化氣，此為陰陽雙補之意。而牛膝木瓜湯中菟絲子、枸杞子合而為用，通降潤燥，瀉金之辛燥。繆問言杜仲：“養風木之氣，自無辛烈之偏，同為氣血交補義。”《黃帝內經·素問·至真要大論篇》曰：“陽明之勝，治以酸溫，佐以辛甘，以苦泄之。”酸為木之本味，溫從火化，木火相生制金之勝，既從根本上抑制了金克木的趨勢，同時也以酸味培補肝木，正反兩面合力扭轉燥金克木傷陰的局面。庚年之燥氣流行主外感之燥，燥邪郁肺，肺氣不舒而失清肅，非辛潤流利之品不可通之。肺之清氣為燥所傷，故以甘味補土生金，另以苦味泄燥之實。

蓯蓉牛膝湯滋水涵木，為養精蓄銳之計。牛膝木瓜湯直補風木之氣，補厥陰之陰，以制肺金之橫。善用己之所長，避邪氣之所強，用藥如遣兵，實為妙也。這種根據藥物性味特點糾偏氣交之病的思路與《內經》相符。陳氏《三因極一病證方論》中天干十方之五運癥象取自《黃帝內經·素問·氣交變大論篇》，地支六方之六氣癥象取自《黃帝內經·素問·六元正紀大論篇》，故其用藥制方之法與《內經》中記載的性味法則相投。通過五行生化制克關系的藥物配伍，環環相扣，嚴謹精當，因此臨床加減亦需通過對人體及運氣局勢進行整體考量，以免打破藥物配伍平衡。

五運六氣指導下的臨證活動，思維方式應轉向動態的、多維度的五行生克制化關系分析，充分地體現中醫學“天人合一”核心思想[2]。近現代學者通過多角度，多方面的研究五運六氣，不僅擴充了中醫學的基礎理論體系，臨床上亦拓寬了臨證分析思路，使傳承千年的五運六氣之學歷久彌新，在當代賦予更深刻的價值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