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80后東北作家鄭執憑借《仙癥》獲得2018年“匿名作家計劃”首獎。作品憑借濃郁的地方文化氣息,直接峻厲的筆觸以及精巧的故事內容獲得評委畢飛宇、格非與蘇童的贊賞和肯定。《仙癥》以一位“精神病患者”王戰團為中心,站在作者少年的視角敘述了一個帶有東北魔幻現實主義的家庭故事。作品藝術氣息濃厚,看似平常的生活中充滿了象征隱喻,這些獨特的隱喻元素為作品整體框架搭建與內涵展現提供了結點。
關鍵詞:《仙癥》 鄭執 藝術隱喻 象征 東北文學
一、“瘋”的抗爭與自由
王戰團的發瘋經歷了兩個重要節點,第一次是當兵時半夜說錯夢話被處罰之后;第二次是退役后焊戰斗機翼時忘記戴面罩,火星呲進眼睛導致胡言亂語。但直接導致他瘋的原因則是三天三夜的禁閉和初戀的自殺。
雖然王戰團在某些時候會做出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行為,但他卻依然保有理智和思考。下棋如有神、為女兒談婚事以及修理天線等又似乎證明他是個正常人,這就不禁使人懷疑“瘋”的真實性。從“我奶說,不瘋了,好人兒一個,大夫說的。”“大姑說,看了就是真有病,不看就不一定有病”“發病十五年后,我大姑才第一次領王戰團正經看了一次大夫,大夫說,可治可不治療”等能看出,沒有任何一處確認王戰團是個瘋子。結合他與“我”的多次對話可以看出,王戰團是一個很有思想的人,很多行為都可以證明他是一個精神超越年代的人。文章中他曾經站在房頂將大蔥背在身后作為翅膀,從屋頂一躍而起。“瘋”象征著王戰團的苦悶悲哀,用沉默對抗的壓抑終被蓬勃的個性沖破,他將現實無法承受的苦悶投射到幻想中以此獲得自由和他追尋的遠方。這“遠方”就是“海”,在他的故事里有潛艇,為兒女起名為“海洋”和“海鷗”。王戰團熱愛自由浩瀚,但他的行為被人解讀為“瘋”并將他從精神與行為上合理囚禁。
二、“刺猬”是什么?
作品開篇以一個奇特的場景吸引讀者——王戰團指揮刺猬過馬路,同時引出作品最重要的一個意向:刺猬。文中趙老師給王戰團治病時,采取的是東北文化中極具代表性的請“出馬仙”(傳說狐貍、黃鼠狼、刺猬、蛇和老鼠是充滿靈氣能通人語的動物,可以修煉成仙)。而“我”和王戰團吃了刺猬肉被訓斥、審判。這幾處的刺猬是以趙老師和家人為代表的,企圖強行入侵王戰團精神世界的外部干預力量。以刺猬為媒介,所謂的“正常人”開始對王戰團展開合情合理的生理和心理折磨。
作品中“我”和王戰團的關系隱喻了心理概念上的“刺猬效應”,即想要彼此靠近抱團取暖,為了以免互相刺傷,必須保持適當距離。這也就是王戰團與“我”的相處模式。“我”是唯一一個可以并且愿意與他交流的人,從王戰團的角度來看兩個人是平等的朋友。可“我”雖然是他孤獨靈魂的傾訴對象,但同時王戰團也與“我”保持著安全距離,這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在不被世界理解后所衍生出的防御心理行為。
三、一生的“灰”
“一輩子就是順桿兒往上爬,爬到頂那天,你就是尖兒了。我卡在節骨眼兒了,全是灰。”這段作品中最有張力和內涵的對話傳達了王戰團的生活狀態——不上不下。乍一看這句是在講人要積極向上,追求更高地位更多財富,成為人上人,但通讀全文,“人尖兒”指的卻是死亡。王戰團給死去兒子燒紙時說,“海洋啊,你爬到頭,成仙了。”堵住他的灰塵是各種現實阻礙的集合體,包括先前苦痛的直接回憶,也包括家庭對他的精神冷漠和心理折磨。
“蒙灰”是一個常出現的意向場景,可理解為遮掩與逃避。“趙老師做了一場法事,套間里外撒盡五斤香灰,房子的西南角鉆了一個細長的洞,拇指粗,直接通到樓體外。”第一次灑香灰后,每次敬神都會有香灰出現,這是家人試圖蒙蔽王戰團的體現,但那個“洞”似乎又代表他是無法被完全蒙蔽完全操縱的,最終這“不上不下”的生活出路還是只能他自己尋找。拜神的自我欺騙被吃刺猬打破,王戰團和“我”準備面對真相。“我”在趙老師的法術下吐出刺猬肉,緊接著“一袋香灰從我的頭頂飛撒而下,我整個人被籠罩在塵霧中,如釋重負”。這里的灰仿佛是凈化作者因食仙肉而墮落的靈魂。但自從“我”跪在白三爺牌位前那一刻開始也象征著屈從,在巨大外部壓力面前只能回歸大多數人的正常。
作品以“瘋”為主線,串以“刺猬”與“灰”展示了一場瑰麗的精神抗爭故事。“我”與法國女友的對話隱喻了中國東北特有的鄉土情結,是非文化影響圈內的人理解不了的,寄托了逝去的東北特色記憶。作品節奏在結尾伴隨著“審判”與“懺悔”,以一陣風結束。“許多年后,當我站在凡爾賽皇宮里,和斯里蘭卡的一片無名海灘上,兩陣相似的風吹過,我清楚,從此我再不會被萬事萬物卡住。”這與馬爾克斯《百年孤獨》的開始如出一轍,將現在、過去和未來連接成環形,如同馬孔多鎮的布恩迪亞家族一樣,王戰團和“我”兒時的東北記憶也將煙消云散。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9年沈陽師范大學大學生科學研究基金項目“80后東北作家文學創作研究”項目結項成果。
(作者簡介:馮麒如,女,本科在讀,沈陽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