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貝娜

無論電影、電視、還是舞臺藝術(shù)中都有“反串”演員的蹤跡。比如,陳凱歌電影《霸王別姬》里,對愛執(zhí)著、勇敢,感性的程蝶衣。“反串”表演藝術(shù)形式,一直被所有人視為既好奇又新鮮的感覺。“反串”之所以大家都喜歡,因為其演員本身的獨特魅力。
我從剛開始接觸表演,到大學四年專業(yè)學習再到畢業(yè)后直接進入南京市話劇團工作,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主演過的角色數(shù)不勝數(shù),但唯獨有一個戲讓我難忘。那就是由我主演,反串男一號“梅肖兒”的話劇《青春的覺醒》。這也是我目前舞臺劇工作中唯一一次的角色“反串”作品。百科里說道“反串首先是中國傳統(tǒng)戲曲的一種演出方式。反串藝術(shù)在中國誕生至今約24 年,蓋括了古典與現(xiàn)代多樣化的舞臺表演。男旦藝術(shù)誕生至今約1200年,一直保持古典傳統(tǒng)路線無太多變化。因為反串藝術(shù)雖與戲曲里的男旦不是一類,但反串藝術(shù)是受戲曲文化的影響發(fā)展而來。”
我是話劇和影視演員,對于戲曲藝術(shù)沒有接觸過,不敢評頭論足,今天,我著重說的還是影視及話劇舞臺上反串的作品。提起《青春的覺醒》,百科上說是“德國表現(xiàn)主義戲劇始祖韋德金德的首部劇本及代表作。該劇題材大膽、尖銳,經(jīng)過時代的洗禮,新穎的形式風格題材漸獲認同!并于世界各地歷演不衰,還被改編成為百老匯音樂經(jīng)典劇目。”期間德國、日本等國家各個劇團排演過。國內(nèi)孟京輝導演排演過目前最新版本,曾被中央戲劇學院、北京舞蹈學院和南京藝術(shù)學院,相繼作為畢業(yè)大戲演出過。其中,南京藝術(shù)學院版本就是由我挑大梁反串男一號出演的。為何被人顛覆主角性別定位,喜歡用男女反串來刻畫該劇人物呢?因為故事的主角是一群十幾歲正步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他們對于生理上的變化好奇又害怕,對于父母和學校的期許重視又恐懼。他們的青春從苦澀的經(jīng)歷之中得到覺醒,最后,通過各青春事件的洗禮,勇敢邁向茫然未知的成人世界。正因為題材敏感尖銳,具有強烈諷刺意味,其教育意義深刻,人物的把握必須要非常精準。而用十幾歲男孩女孩搬上舞臺,對于演員塑造角色又增加了極大的難度。但用成人男女演出十幾歲的孩子模樣又失去了幾分真實,畢竟這部戲似兒童劇又不是傳統(tǒng)意義的兒童劇,有深度思考,又不乏年輕人之間互動的特殊劇目。倘若女生全部反串男生,男生或部分年長的演員分別扮演他們的家長、老師、同學、教父等角色,如此安排,風格新穎,又為戲劇本身增強了可看度,人物詮釋上更貼和劇中人物年齡感,角色鮮活性格分明。但另一層面,對于該劇所有“反串”角色的演員是一次考驗。“反串”形式用好了會達到事半功倍。用不好就成了一部失敗不可信的作品。我記得,當時我們幾個主演,為了完善自己對角色的理解,十八九歲愛美年紀的女生為了戲剃成了男孩子的短發(fā)。每天借同班男生的衣服穿著排練,在排練廳沒白天沒黑夜的刻苦練習找人物感覺。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都模仿著男生們樣子。我們?nèi)セ疖囌尽⑷ヴ[市區(qū)、去健身房,我們每天一有時間就去觀察各種男生,效仿他們走路說話做事的樣子,有時候,連同班男生都覺得我們像他們自己。再就是泡在學校圖書室翻看大量書籍,希望在書中尋找到戲劇舞臺上能抓住反串表演的核心精髓,包括男生眨眼和吐痰這類小動作,老師都會要求我們要一模一樣,讓觀眾盡可能忘記我們是女生。因為自己感同身受的經(jīng)歷過那段努力尋找和反復練習的日子,自己深深知道,刻畫一個角色,尤其是反串一個角色,絕不是網(wǎng)絡(luò)上電視上或者大眾口中你長的像,聲音壓低,貼片胡子這么簡單的事情。任何一個規(guī)范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形式一定是要經(jīng)歷日復一日的磨練和每個表演者精心打磨后才有了之后觀眾雷鳴掌聲的。任何事不會一蹴而就,更不是嘩眾取寵,演員博得觀眾笑聲很容易,但是能讓觀眾安靜的看進去兩個多小時的表演,有笑聲有感動,有思考有認可,那不是像很多人隨便開個直播信手捏來的。
近幾年導演過《喜劇的憂傷》《十二公民》《法醫(yī)秦明》等的著名導演、徐昂在2007年自導兼反串主演了話劇《女仆》。劇中徐昂和雷佳兩位演員男扮女裝,塑造了兩個面貌和心靈一樣丑陋的女仆。他說“反串絕不只是逗人笑那么簡單。我的這版無論舞臺樣式還是最終呈現(xiàn)可能更接近作者心目中想要的反諷本意。”導演當時對該劇的考慮是,因為劇中描述的女仆面相丑陋,女人即使努力扮丑也很難達到極致。而男演員肢體語言和相貌相對女人不會那么柔美,加上男演員舞臺爆發(fā)力和氣場會生理上蓋過女演員,所以決定男演員反串表達上更暢快淋漓,絕非單純?yōu)榱瞬┤搜矍蚝推狈渴杖搿P彀簩а莞窍氚岩恍W院派對經(jīng)典劇目的態(tài)度和觀點展示給觀眾。這是該劇利用反串的最大原因。我相信一個諷刺意味十足的經(jīng)典戲劇兩個男人從頭到尾不間斷的幾個小時表演,臺下的他們是付出常人不可估量的時間和精力的。所以任何反串藝術(shù)的表演都不簡單,當然也不是很多人誤認為的濃妝艷抹的小丑式灑狗血表演。“反串”需要高度的藝術(shù)刻畫和精準的藝術(shù)塑造,兩者決不可混為一談。
舞臺藝術(shù)可以奇思妙想,豐富多彩,唯獨不能變的,是真正熱愛舞臺,愿意為它而犧牲的演員。只有這樣品格的演員才能不斷奉獻出一臺臺好的作品。舞臺上不僅舞美服可以千變?nèi)f化,好的演員本身就應(yīng)該具備能歌善舞,有雌雄同體般的內(nèi)心感受力,亦剛亦柔,可以溫柔似流水,可以炙熱如烈火。演員蔣雯麗的影視劇作品家喻戶曉,反倒是讓我記憶最深刻的是她的一部音樂戲劇作品《龐氏騙局》。好演員表達人物內(nèi)心時是沒有上限的,這一次巧妙的反串,讓該劇人物更加生動了。
說了舞臺反串例子我們再來說說影視劇中的經(jīng)典的反串演員。好萊塢頂級演技派不服來辯:她反串過頹廢邋遢的流浪漢,她就是人稱好萊塢百變大魔王的凱特·布蘭切特。憑借天生的高貴而冷艷的氣質(zhì),她能輕松演繹貴婦和女王。而演起反派來也是霸氣十足,往往氣場蓋過其他男女主。也不只一次的性別反串過,她還扮演過民謠之神鮑勃·迪倫。在《宣言》里,她更是一人分飾13 個男女不同角色…對于這樣橫行三界的演技,開句玩笑話,只能說:“請大神收下我的膝蓋吧!”在她的身上,有力的證實了“反串”藝術(shù)的不可多得和霸氣,和像藝術(shù)品一樣的價值存在。反串表演不是人人都可以。
2018年的戛納獲獎影片《女孩》中,16歲男孩維克托·波爾斯特成功反串了女一號,美極了。第71屆金球獎最佳男配角杰瑞德·萊托,在《達拉斯買家俱樂部》中男扮女裝的演技令人拍手叫絕。國外各大媒體人都議論演員埃迪·雷德梅尼在電影《丹麥女孩》中的反串演技,若那一屆奧斯卡沒有李奧納多應(yīng)該非他莫屬。
《復仇者聯(lián)盟4:終局之戰(zhàn)》和電影《奇異博士》中雌雄難辨的古一法師,是由英國知名女演員蒂爾達·斯溫頓扮演的,她還反串過電影中《陰風陣陣》里那個82歲的男性精神病醫(yī)生。其實她在1992年她就開始反串男性角色了。電影《奧蘭多》中,她成功飾演了英俊的奧蘭多騎士。她至今幾乎橫掃歐洲電影類各種獎項,是所有藝術(shù)片導演的繆斯。2008年奪下奧斯卡最佳女配以后,功成名就,名氣全球風靡。
列舉了眾多國外反串大神級別演員,我來說說咱們中國的“反串”角色。我們從小看到大的電視連續(xù)劇《新白娘子傳奇》,其中的許仙和兒子許漢文均由中國臺灣演員葉童扮演。這個故事老少皆知。許仙是一介凡人,而白娘子在故事中是修煉千年的蛇妖,他倆在戲中是夫妻。兩者關(guān)系是女強男弱。為了劇情需要也為了讓觀眾可以更直觀的感受到劇情變化和人物關(guān)系的變化,選擇葉童老師,一名女性來反串許仙。這部戲之所以火遍大江南北,與選角和每一位演員的表現(xiàn)是分不開的。柔弱的許大官人,時時刻刻要靠外柔內(nèi)剛的白娘子保護,加上葉童毫無違和感的演繹,使得該劇成為了繼《西游記》《紅樓夢》《還珠格格》《三國演義》外,另一部不可忽視的中國經(jīng)典電視連續(xù)劇。可以說當初制片方和導演用女性反串許仙簡直太智慧了。
曾經(jīng)放假做完功課,我們就會看電視機播放的各類影視劇。我們認識了《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的林青霞,我們記住了《蓮花爭霸》中英姿颯爽的白玉川。那時都說《鐘無艷》里梅艷芳比她演唱會時唱歌的樣子還帥。《長江七號》的徐嬌讓多少小朋友羨慕她能擁有一個可愛的小精靈。《寶蓮燈前傳》里靈動活潑的哪吒,不說你能想到她就是如今亭亭玉立的宋祖兒等等。許許多多的優(yōu)秀影視劇都有著反串角色的身影。我們之所有記憶猶新,之所以有千家萬戶的好口碑甚至以上幾位女演員都因為自己曾反串的角色而一炮走紅,與劇本、與導演,更與演員本身塑造能力和反串功力淋漓盡致的發(fā)揮分不開干系。有了正確,合理,錦上添花的反串表演,才能成為優(yōu)秀作品,長久流傳。
